第51章 第五十一個吻(2 / 2)

薄荷味熱吻 容光 14804 字 4個月前

“新年快樂啊,周一見。”

宋詩意在心裡破口大罵,把他的信息刪了個乾乾淨淨。剛把手機重新放下,提示音又響了。

還來?

她猛地坐起身,一把拿過手機,滿肚子火卻在看見屏幕的那一刻凝固了。

新的微信來自於程亦川。

他說:祝福你在新的一年,合樂融融,財運滾滾,一帆風順,二龍騰飛,三羊開泰,四季平安,五福臨門,六六大順,七星高照,八方來財,九九同心,十全十美。

土得掉渣的新年祝福,滿屏幕洋溢著“我是群發消息”的氣息,

宋詩意怔怔地看了片刻,聽見身後的陸小雙問:“乾嘛啊,還不睡?”

她又慢慢地躺了回去,對著屏幕再看片刻,一字一句打出那句:“新年快樂,程亦川。”

思緒飄遠了,就漸漸把惡心人的趙卓拋在了腦後。

*

沒想到的是,趙卓的事情還有後文。

那之後的一個多月裡,他開始在公司裡明目張膽地叫宋詩意去辦公室,有時候是處理文件,有時候是跑腿買咖啡、拿快遞,並且數次借機搭訕,一句比一句露骨。

“人長得好看就是不一樣啊,這普通的職業套裝穿在身上也比彆人來得漂亮。”

“小宋啊,我老使喚你,你可彆跟我生氣。每次一有什麼事,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誰叫你這麼討人喜歡呢?”

“小宋用的什麼護膚品啊,皮膚這麼好?簡直應了那句詩,春寒賜浴華清池,溫泉水滑洗凝脂。侍兒扶起嬌無力,始是新承恩澤時。”

就在那廝還裝起了文化人,信口拈來白居易的《長恨歌》時,宋詩意忍無可忍。

她把買來的咖啡砰地一聲,悉數擱在辦公桌上,“趙經理,人與人相處,貴在互相尊重。希望您言語上多加注意,請自重。”

說完轉身就走。

當天下午,二姨夫,也就是李總李成育,把宋詩意叫去了總裁辦。

她這位二姨夫是大忙人,成天風裡來雨裡去,她從小到大也隻有逢年過節才和他見上兩麵。

麵對侄女,李成育還是很和藹的,先是問了她來公司兩個月了,是否習慣,工作上有沒有遇到什麼困難。

畢竟是沒有血緣關係的侄女,他平日也儘量讓二姨去鐘淑儀那邊,這些事情要問也該是當姨媽的問,他一個大老爺們兒不好噓寒問暖。

宋詩意其實已經有譜了,在這麼敏感的時間節點被李成育召喚——

她說:“二姨夫,那我就直說了。工作上的事情我都還能應付,雖然一開始有些不熟練,但上手之後也慢慢好起來。隻一件事想跟您說說。”

聰明人之間的對話,不需要那麼多拐彎抹角。

“趙經理對我不太尊重,言語上多有越界,這一點叫我很不舒服。”

李成育也沒想到她這麼直截了當,當即一愣,然後點頭說:“我也是因為這事才讓你過來的。今天中午趙經理找了我,說和你之間有誤會,他一片好意關心你這個新來的下屬,你卻出言頂撞了他。”

“他是這麼說的?”宋詩意笑了,“二姨夫,不如您問問看他是怎麼關心我的。”

李成育不是不知道趙卓這個人,這些年來公司事務他處理得很好,業務能力也很強,但人也是真輕浮好色。年初他才剛離了婚,原因無他,就是因為去年年底在公司和一名女職員鬨出了花邊新聞。

一邊是侄女,一邊是臂膀,李成育又安慰了幾句,才說了自己的決定:“這樣,你從今天開始不用跟著他乾了。我讓韓姐帶你。”

宋詩意還以為這件事到這裡就結束了,卻沒想到下班時,被人堵在了辦公室。

當時辦公室裡還剩下兩人,趙卓直接指使另一個:“你先走,我有話跟小宋說。”

最近他頻頻找宋詩意,加上去年又被前妻找上公司大鬨一場,爆出了和一位女職員的花邊新聞,眾人私底下都在議論,說他是不是又看上了宋詩意。

如今他親自尋上門來,那名女同事一臉了悟,匆忙拎著包走了。

趙卓也不再客氣地叫什麼小宋了,改為直呼其名:“宋詩意,你還真敢說啊,說我騷擾你,是吧?”

“您做了什麼,您自己心知肚明。”宋詩意淡淡地說。

“怎麼,你以為有李總替你撐腰,我就不敢對你怎麼樣?”趙卓冷笑,“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放眼望去,全公司最低文憑也是本科生。你倒好,沒學曆沒資曆,空降公司,怎麼覺得背後有個姨父做主,就沒人敢動你了?”

“您用不著陰陽怪氣的,有什麼話就直說好了。”宋詩意很從容。

“我就想告訴你,彆以為你現在跟著韓茜我就動不了你。就算我把你怎麼著了,你覺得李總會為了你這麼個可有可無的關係戶,把他的肱股之臣給下了?”

趙卓的手輕而曖昧地落在她臉上,被她啪的一聲打掉。

他也不生氣,離開時似笑非笑:“咱們走著瞧,宋詩意。”

*

宋詩意沒有怕過趙卓。

一來動起手,他絕對不是她的對手。二來她在國家隊經曆過大起大落,惡心的蒼蠅見多了,不缺這一個。

隻是同在一個屋簷下,抬頭不見低頭見,她總能看見那張油膩的臉,難免心煩。

可心煩卻也無法對人說,除了陸小雙能當她的垃圾桶,她無法對任何人提及公司裡的糟心事。尤其對鐘淑儀。

鐘淑儀如今可揚眉吐氣了,胡同裡無人不知她女兒從國家隊退役歸來,進了全國五百強。

日子雖然還是苦,外債依然得挨著還,但她覺得未來一片光明,接下來就該張羅女兒的婚姻大事。

麵對她那張總是洋溢著喜悅的臉,宋詩意一個字都說不出。

另外,程亦川和她的關係陷入了僵持地步。仿佛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誰也不曾主動開口說話。

程亦川沉浸在“我不找她她果然不會找我”的悲傷裡。

而她,在寂寂深夜裡很多次想起那個耀眼的少年,都覺得那一幕幕很適合拿來回憶。如今的人生趨於平淡,可至少還有故人在發光。

她衷心祝願他一切都好,哪怕兩人漸行漸遠。

和趙卓正式發生肢體衝突是在春節前夕,公司的年會上。

二姨夫大手筆地包下了金碧輝煌的酒店一整層,舉辦了一場熱熱鬨鬨的年會。員工們的才藝表演,現場的現金抽獎,還有好幾十桌的海鮮盛宴,都令這一個夜晚高/潮/迭/起,有聲有色。

趙卓又一次不負眾望拿到了企業優秀乾部的大獎,接過了李成育親手發的厚厚紅包。

宋詩意也意外拿到了優秀員工的表彰,雖然她心知肚明這是二姨夫的關照,但現場都是配合表演的觀眾,不管心裡怎麼想,一樣在明麵上替她歡呼。

宋詩意第一次參加企業的年會,平凡的人們在工作崗位上辛勤勞作一整年,放肆地揮霍著這一夜。

他們喝著酒,起著哄,滿麵紅光。

而她是個外人,她還是不喜酒精,也沒能放下身段暴飲暴食。酒店裡的大魚大肉葷腥十足、重口重味,她吃慣了基地的健康餐飲,對著一桌子菜下不去手。

後來現場有些亂了,她覺得大廳裡太悶,打算出去透透氣。

酒過三巡,喝得五迷三醉的趙卓一扭頭,就看見離場的宋詩意。酒精上頭,又被人恭維了一晚上,這位趙經理腦子一抽,起身跟了出去,步伐有些虛浮。

有人殷勤地想上前攙扶,被他抬手推拒:“彆跟著我,我沒醉。”

酒店後麵是片小花園,再遠點是停車場。他一路尾隨宋詩意出了大門,看見她走到了花園裡。

深夜的酒店,又是北方的凜冬,賓客與服務員都待在室內,沒人出來抗凍。

於是空無一人的花園在樹木的掩映下,成為了他發泄這上腦的酒精的最佳場所。

宋詩意走到花園正中的噴水池前,正在呼吸新鮮空氣時,冷不丁被人撲在了池子邊緣。她嚇一大跳,扭頭一看,隻看見一張碩大的臉。

油膩,肥胖,被酒精催紅,像是市場上掛著的毫無生氣的豬頭。

趙卓撲倒了她,大笑著說:“哈,被我抓到了吧!”

宋詩意一腳朝他腹部踹去,踹得他慘呼一聲,捂著肚子倒在地上。

“跟著我乾什麼?”她冷冰冰地說,從池子邊緣爬起來。

趙卓不可置信地捂著肚子,“你居然敢對我動手?”

“趙經理怕是喝醉了,我什麼時候動手了?我動的明明是腳。”

“你他媽敬酒不吃吃罰酒!”

趙卓又一次爬起來,用力撲上前,卻再一次被宋詩意靈活地躲開,自己一頭紮在了池子邊上,趴在冷冰冰的水池邊緣。

“不好意思,我不愛喝酒。敬酒不吃,罰酒也免了吧。”

宋詩意原本是來透透氣的,哪知道會遇見這隻蒼蠅,此刻隻想直接酒店,沒想到剛走了幾步,忽然被人拽住了馬尾。

她見趙卓醉得這麼厲害,壓根沒想到他還有這麼大力氣,瞬間被撲倒在草地上。

因是參加年會,她穿的不多,外麵是件大衣,裡麵是條針織連衣裙。趙卓湊過來想親她,手上胡亂摸索一氣。

宋詩意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也顧不得頭發被人抓住,手肘猛地朝他腹部一擊。

趙卓鬆了手,怒火滔天。

她飛快地跳了起來,和趙卓扭打起來,大腹便便的辦公室男人哪裡是她的對手?也就幾下,被她打得連連後退,眼看退到了池子邊上。

宋詩意一腳踹過去,不料男人忽然伸手拉住她,她驚呼一聲,被他一同拽進了噴水池裡。

寒冬臘月,池水經過處理,並未結冰,在她紮進去的一瞬間,從四麵八方湧來,黑漆漆的夜裡,這一池水仿佛地獄,與外界隔絕開來。

池水很淺,不至於淹著,她很快站起來,猛地冒出水麵。

寒意刺骨,濕透了全身。

宋詩意渾身發抖,重重地踹了一腳池子裡的人,聽見他腦門撞上池壁,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她發著抖,哆哆嗦嗦爬出噴水池,也不管趙卓在後麵如何咒罵,就這麼拖著一地水往酒店外走。

大門口的保安驚呆了,上前來詢問她是否需要幫助。

“幫、幫我打車。”她隻覺得舌頭都不聽使喚,牙齒拚命打顫。

保安是一路跑著去替她叫的車,她頂著司機詫異的神色,爬上了後座,說:“不好意思,弄濕你的車了。”

也許是她這模樣太驚悚,凍得麵色慘白,嘴唇烏紫,司機竟也不敢跟她計較,隻一腳踩下油門,按照她報的地址開去。

“您這是怎麼著,掉進水池子裡了?”司機不斷從後視鏡裡看她,把車內的暖氣,“我的老天爺,這大冷天的,您可彆凍出事兒了!”

宋詩意沒有說出話來。

她縮在後座不住發抖,身上的大衣宛若灌了鉛,沉重得像個累贅。穿也不是,脫也不是。

可就算是能脫,她也沒有那個力氣了。

宋詩意死死咬著下唇,麵上慘白一片,毫無血色。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為什麼沒按住趙卓的頭,把他給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