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六十個吻(2 / 2)

薄荷味熱吻 容光 14087 字 4個月前

宋詩意頓了頓,開玩笑說:“那你怎麼知道我和你交好,不是為了你的錢?”

“你和我交好嗎?”程亦川挑眉,轉頭看著她。

“我都離隊幾個月了,隊裡那麼多人,連丁俊亞這種和我認識五六年的老隊員,也不見得比我們聯係得更勤。除了陸小雙,手機上就你的消息最多,怎麼,這樣還不夠好?”

程亦川露出一口小白牙,笑了。

“那是挺好的。”他從善如流。

可心裡卻想,不,還不夠。

要什麼樣的程度才算好呢?他把手搭在車窗上,慢慢地、有規律地敲著窗沿。

最好彆跟隊裡的人比,也彆跟丁俊亞比。

最好連陸小雙都不能比。

最好是獨一無二的那一個。

他惆悵又歡快地暢想著未來,替自己加油打氣。既然病不能好,那就索性棄醫不治了。任它發展下去,走一步算一步好了。

從機場到住的地方,大約半小時車程,準備好徐徐圖之的程亦川開始講些有的沒的。

“知道雷克雅未克為什麼叫這個名字嗎?”

“為什麼?”

“公元874年開始,第一批來自斯堪的納維亞國家的人成了這裡的常住居民,由於這個地方地熱能源很豐富,盛產溫泉,城市的上空經常彌漫著水汽。那時候的人們分不太清水汽和煙塵,還以為是城市冒煙了,所以給它取了雷克雅未克這個名字,意思是冒煙的海灣。”

宋詩意隻有洗耳恭聽的份。

“知道冰島是哪一年建國的嗎?”

“不知道。”

“二戰以前,冰島是丹麥的一部分,後來戰爭爆發,丹麥被納粹占領,和冰島的聯係就此被切斷。1944年,戰爭結束後,冰島從丹麥獨立出來,雷克雅未克也被定位首都。”

……

他講些有的沒的,宋詩意在這一刻忽然感受到了來自學霸的蔑視。

明明以往她都能以師姐自居,此刻儼然一名一無所知的小學生,聽著程老師講那些不為人知的故事。

偏偏他講的還挺有趣,她就是插不上話,也聽得津津有味。

最後隻能哀聲歎息:“書讀得多就是不一樣。”

程亦川嘴角一勾,低聲說了句:“還好,中和一下,基因也不會太差。”

司機正在過馬路,按了按喇叭。

宋詩意於是沒聽清他的話,隻察覺到他小聲說了句什麼,下意識問:“你說什麼?”

程亦川抬頭看她,似笑非笑:“我說謝謝誇獎。”

*

最後,車停在了一片草坪之外,草坪上是一動白色平房,一層樓高,有些陳舊複古,卻又優雅地獨立在綠地之上。

“這是我爸朋友的房子,有二十年曆史了,去年他女兒考上麻省,全家跟著跑美國定居順便遊玩去了,房子就空了出來。”

程亦川把行李拿了出來,拒絕了宋詩意拎走一隻的要求,自顧自拎著往屋裡走。

“所以我們就這麼住進去,沒問題嗎?”

“沒問題。他還欠了我爸一幅照片的錢,有次影展順走的,說是要買下來,結果付了個定金就沒影了。”

“冒昧問一句,你爸一張照片多少錢?”

“那張是在巴黎拍的賽馬圖,折合人民幣——”程亦川算了算,咧嘴笑,“大概二三十萬吧。”

宋詩意腳步一停,邁不動腿了。

“多少萬?”

“二三十萬。”

“你是不是多說了一個字?”

“十?”

“……萬。”

程亦川樂了。

宋詩意震驚了。

可更震驚的是,下一刻,有人從窗戶裡麵看見了草坪上的他們,很快小跑到玄關處,推門笑容燦爛地招起手來。

“小川,快快快,趕緊過來,快讓媽媽好好看看你!”

宋詩意雙目圓睜,嘴唇大開,看看麵色如常的程亦川,又看看在洋房門口像個招財貓一般歡快揮手的女人。

“這位是——???”她不可置信地問。

程亦川側頭對上她的目光,肯定地點了點頭:“我媽。”

“你沒告訴我你媽也在啊?!”

“不止我媽——”

程亦川話音未落,門口多出一個穿白襯衣的男人來,儼然中年版的程亦川,矜持地笑了,衝草坪上的人說:“小川,還不快把朋友帶進來?”

宋詩意心跳一滯。

怎麼莫名其妙就見父母了……?

卻見程亦川好整以暇拎著行李往屋裡走,頭也不回地安慰她:“沒關係,遲早的事。反正你也不醜。”

這跟她醜不醜有什麼關係?

宋詩意猜不透程亦川心裡那句“醜媳婦遲早見公婆”,隻能局促地走上前去,這下後悔死自己為什麼沒強行從程亦川那搶走一隻行李箱了,讓人父母看見自己奴役他們兒子,她倒是兩手空空,程亦川卻一手一隻二十斤重的行李箱……

她以光速理了理頭發,強顏歡笑地走上前去,說:“你們好,我是程亦川的師姐,我叫宋詩意——”

她遲疑著,該如何稱呼?

程亦川的父母看上去年紀並不大,不知是保養得體,還是本來就年輕,比鐘淑儀看起來要小十來歲,似乎也就四十出頭。

對於奔三的宋詩意來說,叫他們叔叔阿姨,似乎太顯老,叫一聲大哥大姐,又好像哪裡不對……

她偷偷湊過去問程亦川:“叫叔叔阿姨是不是太奇怪了點?”

程亦川眼珠子一瞪,不可置信:“怎麼,你還想和我爸媽稱兄道弟?”

那不是亂了輩分嗎!!!

他的便宜是這麼好占的嗎?

宋詩意隻能強行忽略這對父母的年輕,叫了聲叔叔阿姨好。

沒想到更令人“驚喜”的是,進屋沒幾分鐘,門鈴又響了。

這一次,剛剛寒暄過後的莫雪芙蹭的一下跳了起來,笑容滿麵朝門邊走,邊走邊說:“肯定是Gilbert到了。”

“誰?”宋詩意一驚。

程亦川微微一笑,給她一個“鎮定點”的眼神,翹起了二郎腿:“我讓我爸媽替你鎮鎮場子,先請Gilbert來吃頓飯。”

雖說醫者父母心,但能替她多增加一點籌碼,沒理由不增加。

程亦川煞費苦心,甚至叫來父母作陪,一方麵是長時間未和父母見麵,另一方麵卻是為了蹭一蹭父母的光,給宋詩意這個來自遠方的病人增加一點分量。

他希望Gilbert把她當做最重要的患者,儘全力幫她恢複。為此,他不僅請程翰親自上門求助於Gilbert,還多方打聽醫生的喜好,從喜歡的球隊,到業餘時間的興趣愛好。聽說Gilbert偶爾會去打高爾夫,他還特意帶了一身打高爾夫的行頭來,打算找個機會派上用場。

他的想法很簡單,如果天意占三分,醫生占七分,那麼那七分他一分也不會少,一定替她全部爭取到。

事關她能否重頭殺來,且讓他當個蝦兵蟹將,先為她搖旗呐喊、衝戰沙場。

程亦川看著錯愕的宋詩意,給她一個“放寬心”的眼神,扭頭小聲問程翰:“爸,我讓你帶的C羅的簽名照,你帶了沒?”

程翰說:“帶了。”隨即把茶幾上的文件夾遞來,“還有皇馬全隊的簽名照,都在這裡了。”

程亦川咧嘴一笑,拿過文件袋,回頭衝宋詩意解釋:“Gilbert是皇馬的鐵杆球迷,尤其迷C羅。你把這個送他,他一準兒高興得昏厥。”

說著,他言笑晏晏,將手裡的文件夾遞了過來。

“哪來的?”

“我爸親自拍的。”

“你什麼時候想到的?”

“來之前吧。”

眾人起身去迎接Gilbert的到來,一麵走,程亦川一麵告訴宋詩意:“你英語不好,少說話就行,我來替你翻譯。Gilbert人很和氣,也接地氣,喜歡體育,尤其足球,對滑雪了解也挺多,尤其是競速類項目。所以你大可放心,放輕鬆聊聊天就好……”

複古的西式建築裡,宋詩意感受著一波又一波的驚喜,又或是一個又一個未知的驚嚇,怔怔地拿著文件袋,沒把注意力放在門外的Gilbert身上,反而抬頭看著程亦川。

他幫她太多,周道貼心,貼心到令她目眩神迷。

她想說一聲謝謝,卻發現語言的力量從未如此薄弱,蒼白而無力,不足以言明她心裡的千萬分之一。

為什麼對她這麼好?

那個問題又一次浮現心頭。可眼前的少年卻隻是笑著,燦爛得像是飛機的窗下那無邊夜色裡一地璀璨群星。

宋詩意下意識握著文件袋,忘記了門外的Gilbert,也忘記了他父母的存在。

她隻是呼吸急促地看著他,腦子裡浮現出他未曾解釋過的那首詩。

To the Evening Star,致黃昏的星。

他呢喃的幾句詩裡,她能聽懂的不多,隻敏感地捕捉到Angel of the evening而已。而此刻,於她而言,Angel分明隻有一人。

不論是清晨的,在首都國際機場騷氣十足走來的,還是午後的,在沙發上與她無意中依偎而眠的,還是黃昏的,在飛機上與她共賞那海底群星的。

她這一生貧瘠又波瀾四起,不曾見過詩和遠方,未曾在閒暇時仰望星星月亮。在這短暫又倉促的二十五年光陰裡,她一共就隻見過一個angel。

他叫程亦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