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姐兒腦海裡浮現的還是那個被熊熊烈火包圍的蠻國大殿。
那個朝代征戰無數、號稱被戰神護佑的蠻國君王,和他得意於世人的一乾戰將,因為藥物的關係最終都趴在了地上,從開始氣急敗壞的叫囂,到最後恐懼的喊叫。整個大殿的火越燒越旺,煙火充斥著大殿每寸地方。
嗬嗬,十年了,終於幫你們報仇了,父親,娘親,哥哥,弟弟,還有王伯王嬸。心願已了,我很快就可以和你們團聚了。
安姐兒倚靠在跳舞的朱紅大鼓邊,嘴角時不時的冒出一股股鮮血來,臉上卻綻放出笑容,明媚於烈火與哀嚎聲中。懷中抱著琵琶,噔了噔噔…不再是宴前安排好的《海青拿天鵝》,輕輕、慢慢地彈起了家人最愛聽的《夕陽蕭鼓》。歡快的節奏中似乎回到幼時,兄妹三人在庭院裡笑鬨一團,院角前的一叢竹子前,父親烹茶,母親彈著琵琶溫柔地笑著。陽光明媚,歲月靜好。
安姐兒是何許人也,來自越朝南國,一個戰亂不斷、所謂的英雄輩出、百姓遭殃的年代。安姐兒生在一個典型的南方水鄉小戶人家裡。父親是個秀才辦了個私塾,不大,上午教學生,下午在自家書房看看書教大哥兒讀書寫字,有時趁著天氣好就在後院院子裡坐著曬曬太陽喝喝茶,看書烹茶。娘親或是拿個繡品在一旁繡著或是抱個琵琶彈奏一曲,看著院子裡玩鬨的孩子們。安姐兒和哥哥弟弟總能在院子裡找到樂趣。服侍的一對老仆路過院廊也會樂嗬嗬的。小富即安。
雖然世道亂,聽說邊界多有搶奪,但北邊有國都,更南的地方是大海,想著就算戰事也離這祥和的水鄉很遙遠吧。這時,普通百姓誰也不知道北方的蠻子已經突破了邊防單刀直入,好攻打的城池燒殺搶掠完就走,不好攻打的繞道走。南國各州府征調的軍隊就在蠻子後頭跟著跑。就這樣蠻子一路搶奪到了南方。
永歌五年,安姐兒七歲,昔日風景美如畫的小鎮變成了煉獄。什麼是刀山火海人間地獄,再也不用憑話本裡的描述想象了,小鎮的人也沒機會看話本了。安姐兒被老仆塞進了院子角落裡的觀景假山裡,洞口即刻被石頭封上。透過石頭縫,安姐兒看到了提著長刀到處亂闖放火的蠻子,聽不懂的蠻語叫囂著伴著粗曠的笑聲,耳邊近近遠遠的哭喊聲就沒停過,一整晚夜空都是通紅的……全鎮被屠,一片廢墟,世上再也沒有名為長青的水鄉了。在朝廷的邸報裡關於這場戰亂隻會有“一個鎮被屠”的文字敘述,每個人的名字都在“一個鎮”裡,在不認識的人眼裡這就隻是一個消息。十天後,在朝廷的捷報裡有則消息“趙勇大將軍率領南**隊在臨海澄守郡打敗了蠻國敵軍。”朝廷上洋溢著勝利的喜悅。整個南國在蠻子沒有經過的地方,還會做著盛世太平的美夢。
等房子都燒完連煙都不冒的時候,時間仿佛都靜止了一般,四周一片沉寂。天真爛漫的小女孩沒了。堵在洞口的石頭小孩子根本推不動,安姐兒靠著洞壁上的青苔雜草、石縫間一小灘積水不知熬過了幾天,感覺自己連手指動一動的力氣都沒有了,拖了一段時間又能怎樣還是要死了,就這樣死嗎好不甘心不甘心,比奶貓的叫聲還小的嗚咽聲最後掙紮著叫喚著親人。忽然,石頭移了開,刺眼的光線恍的眼睛都睜不開,安姐兒被抱了出來。
“命真大!”暈過去前似乎聽到了一個低沉的聲音,“隻想要活著,還是想要報仇?”安姐兒拚儘力氣想大聲的喊出來,但估計就是嘴唇動了下,聲音有沒有蚊子聲大都不知道,不知道那人聽見沒,我要報仇!
韓鈺,救了安姐兒的人,南國淮河韓氏。鐵打的氏族,流水的王朝。淮河的韓氏就屬於這鐵打的氏族,並且還是領頭的。嫡係的韓公子正在遊學,身邊僅跟著一個趕車的馬夫。為什麼朝代幾經更迭世家還是世家,不是沒有道理的。
馬車走了一個多月後,停在一片望不到邊的大湖岸邊,修整了一晚,第二天清晨,遠處的湖麵緩緩駛來一船。途中多有小島,終於在快要日落前靠了岸。安姐兒跟著韓鈺進了一個龐大的建築群,後來知道這叫塢堡,不為外人所知的塢堡。
偏廳,兩位管事的人向韓鈺行了禮:“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