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颯點頭,很好,待會縫合的時候不需要上麻藥了,直接來就好。
隻是她心底這個念頭,在護士推著醫療車過來的時候,還是煙消雲散了。她先給他清理傷口,因為傷口在海水中跑過,不知道會不會感染,需要仔細清理。
免得發炎。
葉颯清創手法本來就好,隻是哪怕她動作再輕柔,藥水沾在綻開的傷口處,還是會疼,溫牧寒的忍耐性已經夠強,這要是換尋常人,早就嚎了起來。
她問:“疼嗎?”
因為葉颯臉上戴著口罩,聲音悶在口罩後麵,有點甕聲甕氣。
溫牧寒微抬頭,外麵天氣太差,烏雲密布透不出一絲光線,哪怕是白晝也如暗沉的如同夜晚,整個醫院這會兒都亮著燈。
頭頂格外明亮的白熾燈光線落下來時,他抬頭看見她微垂著眼瞼,神色專注著盯著他放在桌麵上的手臂,長睫微顫抖,在下眼皮上落下淺淺的睫影。
距離太近,一下就看見她臉頰上的每一寸小毛孔,她這皮膚可真是好,哪怕離這麼近都是那種透著粉嫩的白嫩,像是剝了殼的雞蛋,真的是一丁點毛孔都看不見。
吹彈可破的皮膚。
溫牧寒摸過,知道那有多光滑。
都說認真工作中的男人,特英俊也特爺們。
溫牧寒看著她用醫用夾子夾著棉花球在他傷口上來回,接著又把夾子放下,開始挑選縫合線,不同創口使用不同縫合線。
等給他的手臂打完局部麻藥之後,葉颯直接開始給他縫合。
她速度很快,口罩之下的臉沒什麼表情,就連眼神都透著嚴肅冷靜,一直到最後一針縫合完畢,她開始打結。
最後她拿過剪刀把多餘的縫合線剪掉。
溫牧寒抬頭,正要誇一句葉醫生技術正好的時候,這才發現站在他麵前的人,突然輕輕顫抖了起來,胸口的起伏特彆明顯,顯然是長出了一口氣之後,又深吸了進去。
他蹙了眉頭,可是一旁的葉颯突然轉身,雙手扶著旁邊的辦公桌,整個人背對著他。
葉颯以為她在救護車上看見他的傷口之後,不會再激動了。可剛才給他縫合的時候,葉颯突然發現她手抖了。
哪怕她已經給無數的人縫合過,甚至還參與搶救過瀕臨死亡的病人。
可這一刻,她居然怕了,疼了。
一共十七針。
她給溫牧寒的傷口縫針的時候,一針一針的數著,每縫一陣她就心底抽痛一下。
在她看見的地方,他已經受過幾次傷,甚至還有一次是中槍,麵臨生命危險的那種。在她沒看見的地方,她和他分彆的七年裡呢。
突然葉颯轉過身,發瘋一樣掀起他病號服。
溫牧寒伸手想擋開,可隨後又放棄這個想法,任由她拉起他前麵的衣服,露出結實又肌肉線條流暢的腹部。
隻光是他胸前的皮膚上就布滿了好幾條傷疤,有些是看著有年頭了,有些卻又像是新的,這些大大小小的傷口,分布在他的身體上。
不僅是前胸,葉颯又繞到他的後背,再次掀開衣服。
那些錯落的傷疤在他的身上留下明顯的痕跡。
溫牧寒雖然沒阻止她的舉動,卻開口解釋說:“很多都是訓練傷,訓練時候不小心磕著碰著的。”
直到葉颯的手指輕輕觸摸著他的肩膀,不知是不是因為她剛才縫合時候戴著橡膠手套,哪怕在這麼溫暖的房間裡,她手指依舊有點兒涼。
她的手指在一塊明顯是圓形傷口上,輕輕撫摸著問道:“這裡呢,也是訓練傷嗎?”
溫牧寒不說話了。
心虛。
因為他知道葉颯摸的是哪兒,就是他上次中槍的那個地方,那是一處槍傷。
就在此時,葉颯撫摸著溫牧寒,低聲說:“你有沒有想過……退出一線?”
她的聲音很輕,而是耳語般的呢喃,似乎連她自己都不夠自信問出這樣的話。
退出一線,隻負責訓練,不再出危險的任務。
溫牧寒眉頭緊蹙著,從剛才葉颯一係列的反應,到她最後問出這句話,他沒有絲毫驚訝的表情,又或許他早猜到,他們遲早會麵對這一天。
他沉默了片刻,正要開口說什麼。
突然葉颯將他的衣服重新放下,直接轉身去收拾剛才縫合用的醫療器械,伴隨著乒乒乓乓的聲音,她冷靜說:“抱歉,你當沒聽過吧。”
溫牧寒抬頭望著她纖細的背影,顯得有點兒落寞。
他知道葉颯這是回避了,她覺得自己觸碰到了他們之間不該觸碰的問題,所以她隻是剛伸出一隻腳試探了下,就立馬縮了回去。
她害怕了,怕會聽到自己並不想聽到的答案。
又或者,連她自己都矛盾,她說的話到底是對還是錯。
終於溫牧寒開口:“葉颯。”
他喊了她一聲,但是正在收拾東西的葉颯,還是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直到溫牧寒順手拉住她垂下來的一隻手,輕輕一用力,將人拉到了他的麵前。
他輕輕抱住她的腰,額頭抵著她柔軟的小腹處,聞著她身上淡淡的清香。
還夾雜一點醫院裡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
他心底也有千言萬語,可是想來想去,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出口。
其實他也知道葉颯在擔心著什麼,在經曆了她父親的事情之後,她怎麼可能對他的工作沒有一絲的擔心。
或許她也會怕自己步上她父親的後塵。
兩人誰都沒說話,直到許久,葉颯輕輕抱住他的頭。
手掌在他略有些短的頭發上輕輕摩挲。
“溫牧寒,我隻要你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