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行的還有他們醫療隊的另外幾個成員,原本葉颯沒打算讓他們跟著一塊坐輪船過來,結果一個個都覺得挺新鮮,非要跟著一起。
以至於貨輪的船艙一下子多了幾個人,住的都不太寬敞了。
好在整個醫療隊的大部隊,都還是搭乘飛機前往的。
他們這次的目的地,是埃塞米共和國,雖然位於非洲大陸,但是臨近亞非交界處。因此他們從印度洋上走,可以一路過去。
這次貨輪是散裝貨輪,不過上麵有一批支援非洲國家的藥品。
光是這批藥品就價值千萬美元。
這是美國的一個援非基金會多次籌措的藥品,正好他們這一批美國無國界醫療隊也要前往非洲。因此這批貨物就由他們到地方後,進行安排。
葉颯是在半年前跟薄湛重逢的。
薄湛在無法他母親的種種乾涉行為之後,終於還是回了美國。
沒想到他也是在洛杉磯工作,謝溫迪看病的醫院就是他所在的醫院。於是他們就這麼碰上了。好在薄湛明白她的心思,除了偶爾的問候之外,並沒有什麼過分舉動。
不過之前葉颯透露過,謝溫迪痊愈之後,她會來非洲這邊。
薄湛後來進入無國界醫生組織的時候,也問她是否要參加,葉颯想了想捐了一筆錢,卻沒有報名。
無國界醫生,是一個很純粹的國際組織,沒有政治目的,隻為了實現醫生治病救人的願望。
對於醫生而言,他們的職責,隻有治病救人。
隻是無國界醫生雖好,但她更希望自己是作為一名中國醫療隊的醫生援外。
隻可惜,這個心願隻怕要以後才能實現。
這次他們正好組成醫療隊,來援助最近發生了動亂的埃塞米共和國。薄湛知道她也想來,乾脆邀請她一起過來。
雖然她不是無國界醫生的成員,但是她作為捐款者,也可以作為編外人員跟他們一起行動。
很快,身後有交談聲。
是跟他們一塊上船的幾位美國醫生。
他們這次還帶了相機,這會兒正對準海麵上的海豚拍攝個不停。幾個人當中,也不全都是美國人,還有兩個是亞裔,都是移民二代。
葉颯是上船之後才認識他們的,她平時話少,倒也不是故意冷漠彆人。
隻是習慣了而已。
不過其中一個美國男人倒是對她挺好奇的,哪怕是在船上都不停跟她搭話。以至於薄湛都不得不擺出保護姿態。
“他們說這裡已經是亞丁灣海域了,你們說咱們會不會遇到海盜?”
其中一個亞裔李謙大聲說道。
他是中國上海人,說起來也不是那種一出生就在美國的,是在國內幾年才移民出去的。所以他中文說的格外地道。
李謙此時方便大家都聽懂,還是用英文說的。
旁邊的美國人傑森大笑起來:“那最好來吧,我還真想見識一下海盜呢。”
雖然他們在新聞上時常看到聞名全世界的索馬裡海盜的大名,但是畢竟他們不是從美國來的,就是其他發達地區的,一個個都生活在和平又穩定的國家。
以至於他們完全忘記,這世界上還真的有水深火熱的地方。
他們聊的正開心時,換班的船長從駕駛艙出來,跟他們打招呼。
在知道他們聊關於海盜問題時,對方的眉頭明顯是皺著的。
這次他們乘坐的貨輪也是葉颯找的,因為藥品需要貨船運輸,這是一大批費用,而為了替基金會剩下這筆錢,葉颯請謝時彥幫忙找了國內的貨船。
謝時彥朋友多,人脈也廣,還真的找到了這麼一艘‘長廣號’貨輪。
船長是個中國人,或許是常年在海上的原因,皮膚有些黝黑。
此刻他微皺眉,搖頭說:“海盜可不是能隨便開玩笑的事情,特彆是在這片海域上。”
李謙好奇問:“船長,這片海域怎麼了?”
船長轉頭眺望著遠方,低聲說:“哪怕是最有經驗的船長,在這片海域上都不敢掉以輕心。這裡的海盜可比我們更熟悉這片海域,他們仿佛在這片海域上裝了監控似得,總能劫持到最值錢的貨輪。”
“咱們這種散裝貨輪,應該沒事吧,”薄湛皺眉說道。
李謙把船長的話翻譯給其他幾個外國人,大家這才收斂起剛才的嬉笑。
船長見大家都不笑了,不由一擺手:“不過這些年有各國海軍護航,咱們遇到海盜的幾率是越來越低了。比這海豚還低呢。”
他指了指海麵上正遠去的海豚,笑了一下。
李謙又翻譯後,傑森攤手:“那我還是更願意遇見海盜。”
他雙手做了個舉槍的動作,驕傲說道:“我可是一名神槍手。”
入夜。
海麵上開始起風,大家在餐廳裡吃飯的時候,都明顯感覺到比白日裡更劇烈的晃動。吃完飯之後,葉颯上了甲板上吹風。
今夜天空沒有了月亮的蹤影。
而沒了月色的大海像是一團化不開的濃墨,漆黑黑一團,隻能聽到耳邊海浪偶爾拍打船體的聲音,除了他們這一艘船之外,整個海麵寂靜黑暗。
一直蔓延到深沉的遠方。
“船長說晚上會有風,還是早點兒回房間休息吧,”薄湛過來找她,叮囑道。
葉颯點了點頭,把身上的外套摟緊。
……
半夜,一聲巨大的聲音,將葉颯從睡夢中驚醒。
她翻身坐起來的時候,門外已經有急促的拍門聲,還有薄湛的聲音:“葉颯,快起床,有海盜來襲。”
一句話,讓葉颯心底登時罵了一句臟話。
她頓時想起傑森的那句話,還真是個烏鴉嘴。
外麵的槍聲在寂靜的黑夜裡格外清楚,葉颯打開門的時候,看見門口的薄湛,一臉蒼白。
她問:“海盜登船了嗎?船長發出救援信號了嗎?”
這是兩個最重要的問題。
海盜打劫都是利用小艇逼近輪船,然後火力壓製之後,登上船艙,最後劫持人質提出贖金。隻希望船長能加快速度,擺脫海盜的小艇。
一旦讓對方成功登上船,那麼他們這些人可就是人家案板上的肉了。
薄湛搖頭:“我還上去查看情況。”
他一聽到動靜,立即來找葉颯。
此時所有人都從自己的船艙裡出來,大家都很緊張,哪怕是白天叫囂著想要見識見識海盜的傑森也是一臉蒼白。
直到他喊道:“我是美國公民,我們可以請求美國海軍的保護。”
海軍,葉颯的心臟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此時船艙裡突然響起廣播的聲音,是船長的聲音,他說:“各位船員還有乘客,請不要慌張。我已經向中國海軍護航艦隊發出呼救,海軍艦隊就在附近,他們正在以最快的速度趕過來。請大家再堅持一下。”
堅持一下。
聽得懂中文的人,都鬆了一口氣。
一旁的傑森在聽到彆人的翻譯之後,有點兒氣惱說:“他們應該尋求美國艦艇的幫助,美國海軍才是全世界最強大的海軍。”
葉颯抬頭,冷眼望過去。
雖然她知道對方這是情急之下的話,但還是覺得格外不爽。
隻是貨輪的情況顯然很快惡化,因為外麵的槍聲越來越靠近。幸虧葉颯剛才用最快的速度換了自己的衣服。
她立即衝回房間,從包裡拿出一把匕首,直接塞進自己的靴子裡。
這把匕首是她在摩洛哥時候買的,輪船的安檢很寬鬆。
因此她的匕首沒有被沒收。
薄湛看著她的舉動,嚇了一跳,低聲說:“葉颯,你可彆亂來。”
他知道這姑娘的性格可不是任人宰割的,隻是她怕她這樣做,反而會被傷害。
葉颯低聲說:“我知道。”
這是她為了防身的,畢竟他們麵對的是海盜。葉颯知道自己的長相,萬一那幫人喪心病狂要對她做點兒什麼,她絕對會在最危急的時候往對方的心臟上捅。
然後再給自己一刀。
她性格太硬,哪怕這時候也不會委曲求全。
“葉颯,待會要是到了最壞的情況,你就往甲板上的集裝箱裡跑,”薄湛突然把她拉到一旁,低聲叮囑。
葉颯微眯了眯眼睛。
她低聲說:“你們呢?”
“海盜不知道船上到底有多少人,你藏的好一點兒,肯定能拖到我們海軍過來,”薄湛說道。
葉颯不說話了。
薄湛:“葉颯,這種時候你就彆跟再跟我杠了。”
葉颯沒有說話,但是她確實心動了。隨著外麵的槍聲越來越密集,大家還是決定到甲板上,幫助船員們一直抵製海盜的上船。
在他們上了甲板後,大家開始幫忙抵禦,而很快一枚信號彈向天空發射。
一時,這小片海域被照的通紅。
葉颯甚至看到了小艇上麵的海盜的臉。
亞丁灣海域的這些海盜,極少蒙麵,他們並不在乎船員是否看見自己的臉。此時下麵的海盜手持槍支,正一臉狂熱的射擊。
在他們看來,這已經並不是一艘輪船,而是他們的寶藏。
直到第一艘小艇的海盜成功上船之後,所有人都知道擋不住了。
薄湛開始低聲吼道:“葉颯,走,快躲起來。”
船上的人開始四散逃開,明明大家都知道這方寸之地,很快就會被海盜找到,可還是拚命逃散。
於是葉颯也開始拚命往集裝箱之間跑。
可是集裝箱擺的都很密集,除了兩個集裝箱之間的過道。
這些過道,隻要海盜想要搜索就會很容易。她現在隻能賭,這些海盜壓根不知道穿上的具體人數,而讓她躲到海軍部隊趕到。
快點兒,求你們快點。
哪怕是葉颯,此刻也忍不住祈求時間。
她找了個地方蹲下來,好在她人很瘦弱,藏在集裝箱之間,不注意還真的看不出來。她把匕首拿在自己的手上,防止有人過來。
很快船上的槍聲停止了。
似乎船員和乘客都被控製了。
葉颯試圖讓自己冷靜,但是握著匕首的手掌還在顫抖,她仿佛聽到了腳步聲,還有海盜們大吼大叫的聲音,他們說著她聽不懂的語音。
但她仿佛知道他們在討論什麼。
贖金。
不知過了多久,海風透過集裝箱過道帶著一股鹹濕的味道。
突然間,她的耳朵猛地豎起來一般,隨後眼睛盯著前方的某一處。因為那裡有個黑影如同鬼魅般,突然從船邊出現。
她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巴,防止她因為驚恐而喊出聲。
對方好像戴著夜視儀,因為下一秒,他翻身上來的時候,直奔著葉颯的方向。直接將她壓在身下,他從腰間□□的槍在要抵著她的腦門時,微微頓了下。
因為他感覺到身下的人的觸感,是柔軟而纖細,還隱約透著一股淺淡的馨香。
特彆是他扣住的手腕,光滑細膩,如上好的緞子似得。
女人。
對方判斷出來葉颯是個女人。
葉颯感覺到他要掏槍,立即開口說:“我是中國人。”
隨後,對方的呼吸一下沉重了起來,像是過了漫長的幾個世界,又像是幾秒鐘,壓在她身上的男人終於開口。
他說:“這裡是中國海軍,奉命前來營救。”
聽著這熟悉無比的低磁聲音,葉颯呆滯地望著黑暗裡的人影,從那樣深沉如墨般的夜色中,終於一點點勾勒出麵前男人的輪廓。
溫牧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