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二十章(1 / 2)

第二十章

在黑暗中,這道聲音格外清晰突兀,且近在耳邊。

賀蘭瓷的身子一半趴在被褥裡,一半趴在陸無憂身上,還沒能從空中墜落的感覺裡回神,那邊陸無憂已抽身躲開她兩尺外,倚在床柱邊緣,緊閉著眸子,仿佛她是什麼洪水猛獸一般。

空寂的殿宇裡,霎時間隻剩下彼此的喘.息聲。

淩亂,急促,且焦躁。

誰也沒能把那股熱意消下去,且最難捱的緊張時刻過去之後,繃緊的神經一旦鬆懈下來,就隻覺得身體變得更加滾燙、酥.軟,且渴望著被觸碰。

賀蘭瓷總算還有些吃藥丸後殘存的理智,她趴在榻上,試探著,輕聲開口道:“對不住,是我之前神誌不清,冒犯了你……你現在還好麼?”

陸無憂沒理她,仿佛隻顧著喘氣。

昏暗殿宇裡,一片薄薄微光自高處窗欞射落。

賀蘭瓷抬起頭,在朦朧光線中,隻能模糊看見他起伏的胸膛,繃緊的下頜線,和不斷上下滾動的喉結,似乎還隱約可見順著鬢角滴落的汗珠,一顆顆滾到他緋紅鮮豔的狀元吉服上。

賀蘭瓷比他好點,但也沒好多少。

因為之前被迫緊貼的緣故,她身上也全汗濕了,裡衣黏在身上,外加這身繁複的絳紅色華裙層層疊疊地包裹著身軀,像在火焰山上穿棉襖,愈加難受,隻覺得自己同樣熱汗如雨。

賀蘭瓷輾轉著翻了個身,腦袋枕在被褥上,擦去額頭上的汗,有些受不了地扯了下衣襟口,一絲涼意灌進來,頓時讓她恨不得把全身的衣服都脫了。

當然,這肯定不行。

於是賀蘭瓷更輕地道:“剛才的藥……你還有嗎?”

陸無憂合著眸,字句像是從齒縫間擠出來的:“用完了。”

音色沙啞不堪,還帶著濃重氣喘聲,半點沒有平日裡清潤溫和。

“那……還有彆的……彆的法子嗎?”

陸無憂大抵是怨氣頗重,居然立刻又回了她:“有……我還用忍著麼?”

出門在外,是會隨身帶藥,但問題是,應急所用,每一種都不會帶太多,四枚正常情況下絕對夠用,更何況這藥他隨時可以買到,根本沒想到會有一天遇到這種狀況。

外麵仍然能聽見宮人的聲音,他們剛搜過,這裡反而是最安全的,現在出去,很有可能和其他宮人撞個正著,那就前功儘棄了。陸無憂也暫且不想被太多人知道他武藝了得。

深吸了一口氣,陸無憂再次嘗試用內力把藥性逼出來——

現在壓已是完全壓不下去了。

誰能想到,他一開始沒當一回事的藥,現在正洶湧激烈地在他血液裡流竄,就連封住穴道都沒有用,陸無憂試了幾種法子,仍是束手無策,他這輩子都沒想過自己會有這麼“血氣方剛”的時刻。

本來或許一個人他還能想想彆的法子。

可惜,這間偏僻的寢殿裡,除了他,還有另外一個同樣鼻息急促,麵色如霞,渾身似從水裡撈出來一樣的少女,正躺在,嚴格來講,距離他並不遠的位置。

說差點被她弄死並不是誇張。

至少剛才賀蘭瓷坐在他懷裡,一邊扭蹭到他脆弱處還一邊不怕死地舔.舐他的指尖時,陸無憂是真的有一刻覺得自己快要爆炸了。

就像書上寫的,走火入魔,經脈儘斷,爆體而亡。

說出去會貽笑萬年那種。

——很好,陸無憂再次確認,內力確實逼不出來。

賀蘭瓷不知道陸無憂在想什麼,隻見他靜靜坐著,兩隻手臂似乎擺出了一個奇怪的動作,隨後又頹然放下,胸膛仍舊不停地起伏著。

他沒有辦法,她卻不得不想法子自救。

賀蘭瓷試圖先從榻上爬起來。

她翻過身,雙手撐著床榻,想要坐起來,可手臂又是一軟,意識雖有幾分清醒,但失去的力量卻還沒能回來,趴倒時引起床榻震動,賀蘭瓷短促地驚叫了一聲。

陸無憂在黑暗中倏忽睜開了眸子。

他啞著嗓子道:“你想乾什麼……”

賀蘭瓷覺得自己像條垂死掙紮的魚,身體綿軟,還在徒勞撲騰,好在即便丟人,臉頰也不可能更紅了:“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

陸無憂也沉默了。

回應著彼此的,隻有一聲更重過一聲的喘息聲。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

賀蘭瓷不得不再次開口:“我不知道自己意識還能保持多久,也許一會我就……而且我如今這樣根本不可能逃出去。”她聲音放低了一點,“要不然,我們再……一起想想辦法?”她又咬了咬唇,“公主府應該有地窖,去尋點冰塊?或者找人求救?”

“冰塊若有用,剛才的藥丸便不會失效……”

“……找人求救?”陸無憂又喘了幾下,聲音像破舊的風箱一樣,充滿了極度的忍耐與苦悶:“你知道這是什麼藥麼?……你要找誰來救你?”

賀蘭瓷腦子頓時炸了一下。

她總以為這樣的發熱症狀,隻要硬撐下去,過個把時辰總會消下去。

……但其實,沒有想過,要怎麼解這個藥。

也沒想過,萬一藥性,自然消不下去怎麼辦。

賀蘭瓷雖是個閨閣小姐,但因為屢屢遇上難纏的爛桃花,對這些事總多留一份心眼,後來曾經在她哥賀蘭簡亂放的書堆裡,看到過一本描寫相當直白的豔本。

因而並非一無所知。

知道大概是什麼藥,也知道正常會如何解,但知道是一回事,聯想到這整個過程,腦子還是有點炸。

她悶頭趴在榻上,那些已經淡忘的香.豔字句湧入腦海,使得她大腦昏漲,頭頂仿佛都在冒氣。

又過了好一會,直到賀蘭瓷覺得唇齒乾渴,身體熾.熱,越發難捱,又忍不住想要在榻上輾轉磨蹭時,她終於再次側身,抬起腦袋,熱汗涔涔綴在她那張美得驚心動魄的臉上,一雙輕靈的瞳眸此時也染滿了濃鬱的紅塵欲.色。

“……這藥性真的是非要……不然解不了的嗎?那你……”

沒出口的話戛然而止。

陸無憂的選擇比她多得多,就算不從了韶安公主,隻要他風流些,這件事便可迎刃而解,但她不一樣。

說到底,她其實有點怕,陸無憂會這麼丟下她就走了,方才出手相助還能說是怕她牽連他,現在隻要等周圍的人散了,陸無憂完全可以丟下她一個人離開,畢竟他現在也自身難保。

她不像他會飛簷走壁,若她真被丟下了,隻怕凶多吉少——就算萬幸藥性散了,她可以自由行動了,此處幾乎是距離公主府大門最遠的距離,她也沒有信心能完全繞開公主和二皇子尋她的人,更何況真到那時她的模樣也未必能見人。

賀蘭瓷想著,忍不住朝他的方向挪了挪。

陸無憂微垂的眸子神色晦暗,被汗濕的發絲幾乎貼著他的麵頰,眼睛稍稍適應黑暗後,逐漸能看得清,那張她熟悉的清逸麵龐此刻正布滿了春.意,透著完全不正常的紅暈,紅唇因喘.息而微微翕動。

頭頂的官帽已被他自己摘了下來,束發淩亂散著,隻有狀元吉服照舊豔紅醒目,俊美之餘,竟多了幾分淩厲的邪氣,讓他像從某種灼熱.欲.海中被撈出來,整個人都顯得妖惑四溢,欲.意橫流。

賀蘭瓷動了動唇,有那麼幾瞬的失語,仿佛隻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與呼吸聲,片刻後,她鬼使神差地緩緩伸出細白的手指,輕輕攥住他的衣角。

“……陸無憂。”

用自己糟糕透頂的聲音,低聲喚他。

足以穿透理智的魅音被完整地送進了陸無憂的耳朵裡,他控製不住地轉頭看她。

她正攥著他的衣角,仰頭迎上他的視線。

一縷月色浮動,極清淺地籠在她的臉上,像是隻披著一層紗的美人,然而唇色卻是血一般的殷紅,因為灼熱,也因為乾渴,淺紅的舌尖在唇瓣上無意識地潤澤著。

他根本沒能聽清她在說什麼,隻看見那兩片嬌豔.欲滴的唇瓣,輕微地啟,然後合。

陸無憂腦中轟然,瀕臨臨界點的理智斷線。

賀蘭瓷怔怔地,看著陸無憂著了魔一般,一點點靠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