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二四章(1 / 2)

第二十四章

林章當即便倒退了兩步,滿臉羞窘地想要離開,可腦海裡全是方才所見——賀蘭小姐坐在霽安的榻前,兩人臉對臉貼得極近,若不是他出聲打攪,兩個人說不定會……

他都顧不得想,就算兩人已有婚約,這麼做也於禮不合了,隻覺得整個人都被迎麵衝擊傻在當場。

賀蘭小姐竟與霽安……那般親密……

賀蘭瓷站起身,連忙道:“我方才隻是喂他喝藥……”

但林章顯然已經聽不得解釋,他慌忙拱手道:“是我來的不是時候,打攪了,霽安你好好養傷,我、我……改日再來拜訪。”

說完,林章便腳步踉蹌,儀態全無地跑了。

賀蘭瓷一時也有些說不出的尷尬,畢竟兩人曾經差點走到議親,還是當著陸無憂的麵,眼下被他看到自己和陸無憂這般……不檢點——其實陸無憂隻是湊到她耳邊說話而已——但就是有種莫名的心虛感。

她不由對陸無憂道:“這……你回頭要解釋麼?”

陸無憂倒回去,氣若遊絲道:“賀蘭小姐,我正重傷呢……你既如此關心少彥,我若真命不久矣,你嫁他倒也不是不行。”

賀蘭瓷:“……”

這人陰陽怪氣的毛病是治不好了吧。

賀蘭瓷當即情深義重道:“陸大人放心,你若不幸身故,我定為你守寡,嗯……至少五年。”

陸無憂感動得似乎隨時要睡去。

“那我先回去了。”

賀蘭瓷見狀,也不打算多留,正起身想走,突然見陸無憂睜開眸子,迅速坐了起來,眼眸看向窗外,又倏忽轉回道:“監聽的人剛走了……雖然不知道還會不會回來。”

見他語氣如常,賀蘭瓷也不用再裝,直接問道:“你傷真的沒事吧?二皇子怎麼突然對你下手?”

陸無憂動作利索地下床,給自己倒了杯茶漱口,道:“傷不要緊。刺客會武,不是尋常護衛武將,我一開始還以為是尋仇的,後來想想,我也沒什麼仇……”他八九歲便出來念書,隻偶爾回家,就算是爹娘門派的仇敵也找不到他身上,“而且刺客似乎也不意在取我性命,反倒像想逼我出手,所以我沒跟他動手,還稍微挨了一下,把自己搞得看起來慘烈點。”

他漱完口,又開始翻箱倒櫃地找東西。

“我後來派人跟蹤那個刺客,順藤摸瓜才確定是二皇子。至於他為什麼對我下手,恐怕不光是因為我橫刀奪愛……那晚我們雙雙逃脫,令他計劃落空,他可能懷疑到我頭上了,所以想摸清楚我的底細,順便說一句,我的戶籍是偽造過的,往上查是查不到我父母的……啊,找到了,幸好還有一包。”

陸無憂翻出一包密封的飴糖來,撿了一顆丟進嘴裡,桃花眼彎下來,顯出幾分淺淺笑意。

賀蘭瓷一驚:“偽造過?”

陸無憂道:“也就是其他人看,我父母都是普通百姓,所以我很少跟人提他們,免得將來做官麻煩,之所以讓你幫忙瞞著我會武這件事也是因此。在翰林院做到日講官,是要和聖上朝夕相對的,我武功太高,來曆不明,聖上怎麼放心?糖要來一顆嗎?”他十分好心地把紙包遞過去。

“不用,謝謝。”賀蘭瓷婉拒,隨後一頓道,“……那你就這麼告訴我了?”

陸無憂奇怪道:“你不是要和我成親?我不該告訴你麼?”

賀蘭瓷一時語塞。

陸無憂微微勾起唇角笑道:“我這不是覺得,我們都一根藤上的螞蚱了,還是儘量坦誠點,免得以後互相猜忌。我可沒興趣和枕邊人還天天勾心鬥角。”

說“枕邊人”三個字的時候,他可半點不臉紅。

但賀蘭瓷卻微妙地感覺到一絲恥意。

這讓她不由得想起剛才的事情:“……對了,你回頭要怎麼和林公子說?他剛才看起來似乎不大好的樣子。”

陸無憂還真有些為難地按了一下額角,道:“回頭再說吧,反正他好糊……哄的很,隻要我再沒良心點便是了。不過,你倒是關心他,賀蘭小姐這算是舊情難忘嗎?”

若不是他語氣著實平淡,賀蘭瓷可能還會誤解點什麼。

不過知根知底就這點好處。

賀蘭瓷語氣也很平淡道:“你想多了,我與林公子雖相識已久,但並無私情。”

陸無憂頓了下,唇畔溢出個帶了點滑稽的笑來,“我先前也是這麼和林少彥說我們的關係的。”

賀蘭瓷一怔,想說我們確實,可……並無私情,但也實在談不上清白。

“好了,先彆提他了。”陸無憂隨口便岔開話題道:“二皇子這麼不擇手段,以後也未必不會再向你下手,除了我給你的藥和簪子,你身上還有彆的防身之物嗎?”

賀蘭瓷還真準備了。

她小心從袖管裡取出了一柄包好的匕首,遞給陸無憂看:“……這個。”

陸無憂接過匕首,掃了一眼,先忍不住道:“這刀鞘也太粗糙了。”隨後拔開刀鞘,動作十分熟練地用指節彈了彈刀身,又用手指輕巧地在刀刃劃了劃。

賀蘭瓷好心提醒道:“……你小心彆劃傷。”

陸無憂轉頭看她,莞爾道:“這麼鈍的刀,讓你拿著捅我,都不一定捅得死我,還用擔心這個?”

賀蘭瓷:“……”

這已經是她好不容易問她哥要的了,她總不能隨身攜帶一把菜刀或是柴刀。

她有幾分著惱道:“看完便還我。”

陸無憂又掰了掰刀刃道:“不急,待會我給你找柄匕首,薄如蟬翼,削鐵如泥,吹毛斷發,比這好百倍。”說話間,那刀刃突然應聲而斷,從中裂開變成兩截,他愣了一下,隨後毫無愧疚道,“不是我的問題,是這匕首真的不行……青葉。”他聲音稍大,先前給他擦汗的那個侍從一溜煙跑了進來,滿臉諂媚道:“少主,什麼事!”

賀蘭瓷:“……?”少主是什麼稱呼?

陸無憂道:“去庫房裡,把那柄‘雪夜’拿給賀蘭小姐。”

“好嘞!”

賀蘭瓷忍了忍,沒忍住,反正他說的要坦誠:“……少主是怎麼回事?”

陸無憂隨意道:“一個稱謂,不用太在意,有外人在他不這麼叫我。”

不一時,那個名為“青葉”的侍從就捧著一柄刀鞘泛著琉璃水光的匕首進來,恭恭敬敬遞給她道:“賀蘭小姐,您請。”

賀蘭瓷猶豫了一下接過,這匕首顯然比她那柄輕得多,刀鞘打磨得十分精細,幾乎像塊寶石,盈手而握卻又舒適且好使力,她拔開刀鞘,隻見刀身漆黑烏潤,因折射光線而雪亮,翻轉間竟猶如薄薄一層鏡麵,不用試就知道必然極為鋒利。

陸無憂道:“它很適合貼身藏著,平時拿來切個菜什麼的也不錯,你唯一需要注意的是,彆切到手了。”見賀蘭瓷怔愣,他又舉起斷成兩截的匕首道,“我都把你的匕首折了,你還不要?”

賀蘭瓷隻好默默收下,可又忍不住問:“這種一般都是……上貢的吧?”

她也不是沒見過刀劍,但還是第一次見這麼精巧的。

陸無憂平淡道:“家裡一抓一把,我妹都不愛玩了。”

賀蘭瓷:“……”

他到底什麼家境!

或許是被賀蘭瓷的表情取悅到了,陸無憂笑了一下道:“忘了跟你說,我家——我爹那邊,家族世代最擅長的便是冶鑄刀劍,其他什麼十八般兵器也應有儘有。你要是有需要,隨時可以問我要。”

賀蘭瓷:“……”

他家是山賊吧!絕對就是山賊吧!

賀蘭瓷突然有那麼幾分,自己其實是要被送去做壓寨夫人的錯覺。

陸無憂支著額頭,又笑了兩聲:“放心,我真沒作奸犯科過,都在老老實實讀書,我爹娘……嗯,我娘挺和善的,以後有機會,你見到便知道了。”

賀蘭瓷握著匕首,還是乾巴巴道:“多謝了。”

陸無憂突然道:“賀蘭小姐,我問個問題,你這麼不喜歡被人幫忙的嗎?怎麼每次都跟欠我一臉債似的。”

賀蘭瓷沒想到他會問這個。

可她確實對男子的好意,下意識有所抗拒。

年幼時,小賀蘭瓷曾經收到過一個小男孩子送的糖人,那個小男孩子見她收了糖人,便要過來摸她的手,小賀蘭瓷不肯,他就口口聲聲道你既收了我的東西,為什麼不肯給我摸,然後叫來同伴,嘲笑她管人要東西,是小狐狸精。

小賀蘭瓷丟掉糖人,忍著眼淚,跑回家裡,她爹得知了,還把她訓了一通,說女子不該私相授受雲雲。

後來事實也證明,那些男子的討好和禮物,確實大都不懷好意,有所圖謀。

但陸無憂從她這裡其實已經沒什麼好圖的了。

她有些尷尬道:“……那我改改。”

陸無憂居然還點頭道:“嗯,就先從去城北那間成衣鋪子,讓我兌現承諾開始——我真沒料到你拖到現在還沒去。”

賀蘭瓷微微動了動唇,半晌道:“好……我去。”

陸無憂展顏一笑道:“你若想報答我,以後身上帶點糖就行,話說怎麼會有女孩子不喜歡吃甜的……”他近乎嘀咕地說了兩句,似想起什麼般道,“……你不會買糖的銀子都沒有吧?”

賀蘭瓷臉上一紅,小聲道:“我又不喜歡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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