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無憂道:“我官身在此,自然走不了。”
賀蘭瓷大腦簡直混亂至極,陸無憂給了她一個以前從未設想過,但卻聽起來極其誘人的選擇——然後又告訴她,這條路是她一個人走。
事實上,在她嫁給陸無憂之後,幾乎沒想過他們會因為外力以外的因素分開。
於是,她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問題:“你到底……為什麼突然跟我說這些。”
陸無憂默了默,輕聲道:“隻是今晚之後,突然覺得挺無趣的,好似隻要你留在上京,就永遠有無窮無儘的麻煩,你還要覺得是自己的過錯——至少成親以後,我從來沒這麼想過。也不想讓你一直待在後宅裡,連個宴席都不敢去。”
好一會,賀蘭瓷也輕聲道:“所以是你想讓我離開。”
聲音極輕極緩。
誰料,下一刻陸無憂便道:“我不想。”
賀蘭瓷:“……?”
陸無憂道:“但你也沒有非要留下的理由,上京的名利富貴對你大抵都不重要,你在青州似乎都比呆在這裡快樂。”
“怎麼會沒有,我……”賀蘭瓷下意識地吐字,“我不想離開。”
陸無憂很溫和道:“沒事,你慢慢考慮。”
他把小茶爐又拖了回來,這會茶已經煮好,陸無憂慢吞吞倒了兩杯,然後低頭品茗,也不知在想什麼。
馬車很快回了府裡。
陸無憂還有清丈的一些文書沒弄完,遂去了書房,很遲也沒回來。
賀蘭瓷躺在榻上,閉著眼睛,把今天發生的事情,一樁樁一件件放在腦海裡過了一遍,又翻來覆去地想陸無憂的話,幾乎一夜無眠。
第二天陸無憂下衙回來,他又順手買了兩盒點心,一盒送去給花未靈,一盒……他徑直放去了賀蘭瓷的書房。
結果還未走出去,被正主撞了個正著。
賀蘭瓷轉頭一看,便瞧見了寶芳齋的點心匣子,做得精巧無比,像個首飾盒,放在桌案上,十分顯眼。
陸無憂不尷不尬道:“順手帶的。”
賀蘭瓷道:“你昨晚又睡書房了?”
陸無憂“嗯”了一聲,想走,被賀蘭瓷拽住了衣袖,道:“之前以為你是在忙公務,現在看起來……你是不是還在不高興?”
陸無憂笑了笑,道:“沒有的事,真的就是有點忙。”
賀蘭瓷大概對這個人已經有些微了解了。
她扯著他的衣袖,思忖道:“你是不是覺得是為了我好,覺得我在上京活得很辛苦,才想送我離開……但你既然不想,為什麼還要提這種建議……我留下來,多少還能幫幫你,呃,處理府中事務。”
又是完全沒有必要的體貼。
她努力想弄懂陸無憂的腦回路。
陸無憂頓了頓,實話實說道:“想讓你過得開心點,所以多給你一個選擇。”
賀蘭瓷道:“我昨晚思考過了,那樣的生活雖然聽起來很誘人,但也充滿未知,我未必真的會適應,也未必真的會喜歡,我已經這麼過了十多年了。騎馬是很開心,但不代表我會想要一直騎馬,想要在馬背上生活,我隻是覺得它很新鮮,很有趣,僅此而已。說實話,最近這段時日,算得上是我這輩子……過得最開心的時候。”她定定看向陸無憂道,“我覺得待在你身邊,或許會更開心。”
……這可真是要命了。
陸無憂的手指蠢蠢欲動,但又將它按了下去,他努力語氣輕緩道:“可還有個問題。”
賀蘭瓷道:“什麼?”
陸無憂深吸一口氣道:“我會想管你,好吧……我昨天在假裝大度,雖然我理智上知道,你想和誰說話是你的自由,我不應該管,也不需要管,但依然很不爽,看那個北狄小王子也很不順眼,所以我很惱火,不太喜歡自己這種狀態。不是在對你生氣。”
賀蘭瓷想了想道:“你可以生氣,這確實不太合適。”
雖然她知道陸無憂思想很山賊化,但她還是覺得出嫁後,和其他外男保持一定距離,不讓人誤解,是理所應當的——況且她對那個駱辰也沒什麼好感。
陸無憂按著額頭道:“你沒問題,是我的問題。”
賀蘭瓷很誠懇道:“我覺得還是我的問題。”
陸無憂忍不住道:“我們可以停止這種幼稚的對話嗎?我還有另外一個問題。”
賀蘭瓷露出一副願聞其詳的表情。
陸無憂動了動唇,好一會兒,才像是不在意地問道:“你呢?你就不想管管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