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隻是落葉常飛(4)(1 / 2)

秋焰 金丙 10004 字 7個月前

邱冰冰言簡意賅地將目前所掌握的情況概述了一遍, 施索隨即收拾包包, 和舍嚴帶上設備出發。

早晨八點二十分左右,有群眾發現一棟正在改造的危房天台上有人打算跳樓輕生, 勸阻中對方情緒激動, 聲稱要見某律師事務所的梁橋。

路上施索收到邱冰冰查找到的關於輕生者的消息,施索原本還猜這會不會是感情糾紛,因為輕生者是名年輕女性。

看到消息後她才知道對方是一起侵權案的原告, 而梁橋是被告的代理律師,這起案件在網絡上引起過不小的討論,前段時間被告方勝訴, 近期原告方, 也就是這位輕生者已經提請二審。

沒想到剛提請不久, 原告方會妄圖自殺。

事發地點位置偏僻, 位於城鄉結合部,施索和舍嚴趕到時,樓底下人滿為患, 即使今天有風有雨, 也不妨礙眾人聚集一起議論紛紛。

警察和消防已經趕到,但他們統統上不去, 天台大門被對方鎖死了,聽見有人撞門,對方直接坐上了護欄, 一條腿掛在半空, 十二層樓的層高, 風一吹,落葉盤在上空,人也似乎搖搖欲墜,圍觀的人驚呼,救援人員沒敢再輕舉妄動,隻能在樓下張開救援氣墊。

但因為之前的危房改造工作,造成建築周圍地麵凹凸不平,鋼筋固定死,氣墊沒法找準有利位置。

舍嚴打開攝像機提醒:“車裡有雨衣。”

“不用。”施索把外套拉鏈拉到下巴,擋住大風,一邊讓舍嚴拍攝,一邊采訪早先的目擊群眾。

救援人員想進入十二層房間,通過窗口進行施救,但均以失敗告終,隻能重新規劃施救方案,另一邊繼續聯係輕生者口中的梁橋。

施索在采訪的同時也在聯係梁橋,但對方微信不回,電話關機,後來才聽警方這邊說梁橋正坐飛機趕回來,最早也要中午才能到。

輕生者的代理律師也趕到了現場,對方是個四十幾歲的女人,她焦急地衝著天台喊:“小琪,你至少讓我上去,你有什麼話可以先跟我說,風這麼大,你坐上麵多危險,你讓我上去好不好?”

叫小琪的輕生者什麼都聽不進去,歇斯底裡地喊:“你叫梁橋來,我要見梁橋,讓姓梁的馬上過來!”

“好好好,他馬上過來了,你坐穩彆動,他從外地趕回來,現在正在飛機上,你千萬要耐性!”女律師緊張地安撫。

施索沒能找到機會采訪女律師,《新聞40分》的記者也在現場,巧的是來的人正好是寧茹久和康友寶,寧茹久大概一直盯著她,一見她想找女律師,寧茹久先一步衝了過去,被女律師一通破口大罵:“你們當記者的能不能有點良心,成天想著吃人血饅頭?!現在人命關天,誰有空回答你,給我走開!”

施索及時調轉方向,采訪其他的去了,康友寶扛著攝像機退到舍嚴旁邊,說:“有個事,你讓施索做好心理準備。”

舍嚴看了他一眼:“什麼?”

“我來這兒之前,有個女的上我們那投訴你們去了,我聽到了施索的名字,可惜趕著出車,沒聽到具體什麼事,不過那女的挺凶。”

舍嚴看回攝像機:“知道了。”

等待時間越來越久,圍觀的人走了一波又來一波,期間有名救援人員終於通過窗戶爬上了天台,但立刻被小琪發現,小琪改坐為站,聲嘶力竭地禁止對方靠近,隻要她一個錯步,立刻就能掉下去。

救援人員努力說服小琪讓他打開天台大門,小琪不為所動,現場陷入僵局。

毛毛細雨下到現在,施索頭發濕了,她紮了個低馬尾,問舍嚴:“累不累?要不要放下機器休息一會兒?”

連扛幾個小時,肩膀不可能沒感覺。

舍嚴搖頭:“你自己去車裡拿點水。”他走不開。

施索看舍嚴嘴唇都乾了,現場又沒有進展,她讓舍嚴盯緊,匆匆跑到停車處去取水,又擔心舍嚴肚子餓,翻出車抽屜裡的兩個小麵包,東西拿齊,正準備送過去,一輛轎車突然停在邊上,車上副駕下來一個人,是梁橋。

開車的人大約是他朋友或同事,下車說:“就那!”

梁橋撐起一把傘,看見了施索,他走到施索麵前說:“你也在。”

施索胳膊肘踹上車門,立刻催道:“你總算來了,快點過去。”

說著轉身就走,梁橋把傘分她一半,快步跟了上去。

施索顧不得讓舍嚴吃東西,喊了聲“舍嚴”,舍嚴轉頭,看見梁橋,他立刻上前。

警方先跟梁橋交談,案件的前因後果他們基本已經了解,梁橋身為被告律師手段了得,法庭上言辭犀利,咄咄逼人,把原告的過往都挖了出來,用以證明原告小琪的證詞不足為信。

小琪敗訴,這起案子結束後她很可能一無所有,法院也不一定接受她的上訴請求,加上小琪的女律師說:“她無父無母,以前住這裡,後來政府危房改造,她搬了出去,前幾天她來這裡一看,改造後的房子居然沒安裝水管和電線,投訴了以後也沒個說法,這可能是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人的心理奔潰了,就再也看不見世界的顏色。

梁橋看向女律師:“如果我沒記錯,這已經是案件發生後,王小姐第四次自殺。”

女律師義憤填膺:“你這是什麼意思!”

梁橋抖了抖手裡的雨傘,說:“沒什麼,先讓人下來吧。”

梁橋走到樓底下,抬頭望著天台:“王小姐,我來了。我能上去說話嗎?”

天台上的王琪情緒激動:“你終於來了梁橋!我要你跟我道歉,你現在給我跪在那,發微博,發微博告訴所有人你說的那些都是屁話,你是個人渣!”

梁橋看向女律師,眉毛挑了一下,施索離得近,注意到了,但她沒明白他的意思,所有人都為王琪提著心,梁橋卻似乎並不慌忙。

周邊沒有建築能借力,拍攝角度不佳,舍嚴打量四周,跟施索說:“我去那邊,你過來幫我遞攝像機。”

施索一看:“樹上?”

“嗯。”

“爬樹太危險了。”

“沒事。”

舍嚴摸了下施索的頭,走到樹下試了試手,不一會兒就爬了上去。

施索還是第一次見他爬樹,愣了下,才把攝像機遞給他:“你當心點!”

舍嚴點頭。

梁橋不可能下跪,他爭取上天台,王琪不同意,她越來越激動,樓下有人嘀咕說不會是個瘋子吧,還有人勸梁橋跪了再說,先把人安撫住。

但還有幾個聲音說天台上的人不可能真跳,鬨騰一上午了,要自殺早死八百次了。

王琪大聲喊:“道歉!我要道歉!!!我再給你一分鐘!不然我就死在你麵前!”

梁橋說:“王小姐,你讓我上去,我想當麵跟你道歉。”

他語速不緊不慢,似乎並不擔心天台上的人會跳下來,他應付著王琪的話,同時也轉移著她的注意力,等候已久的救援人員終於能靠近王琪——

“彆過來——”

王琪聲嘶力竭,樓下的救援氣墊隨著她的移動方向衝了過去,天台上的救援人員同一時間朝她撲去,但差了一截,沒能抓住她。

王琪跳下天台,樓下一片尖叫,氣墊沒能接住人,她紮過了鋼筋。

一切發生在瞬間,施索直愣在當場,舍嚴在樹上朝底下望,他看不見施索的臉,把攝像機一放,他立刻跳下樹。

梁橋偏過頭,把雙眼閉上,過了幾秒,他在周圍尖叫聲中重新睜眼,瞥了下鋼筋的位置,又立刻移開視線。

正好看見施索站在那,他又一次閉眼平複呼吸,然後過去,撐開傘舉過施索頭頂,說:“拿著。”

施索沒動,梁橋捂了下她的眼睛:“彆看了,拿著。”

握起她的手,硬把傘塞她手裡,然後轉身朝警察走去。

舍嚴跑近時正好見到梁橋觸碰施索的眼睛,他眼一沉,快步靠近,拿開雨傘,他攬過施索肩膀,捧起她半邊臉:“開開?”

其實也就短短幾秒,或者十幾秒,施索不太分得清時間流逝,她回過神,舔了下嘴唇,張口卻不知道先說什麼,等聽見寧茹久賽過眾人的尖叫,她胸口的氣才呼了出來,鎮定地說:“攝像機呢?拍一下那個。”

她不是第一次見類似場景,但這種事她永遠沒法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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