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這個人怎麼可以這麼無恥!他怎麼能這麼輕輕鬆鬆地說出這些話,將柳家所受之苦難輕描淡寫地推到不知所謂的山賊頭上,妄想三言兩語便改變真相,還要自己……做欺騙姐姐的幫凶?!
“你-休-想!”柳雋“噌”地拍案而起,恨得牙齒“咯咯”響,桌麵上的茶盞被震翻,茶水流淌而下,沾濕了柳雋的袖子,袖子上剛乾的墨漬再一次被暈開。
柳雋的反應,肖瑾毫不意外。換位思考,如果他是柳雋,隻恐怕現在殺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朕知道,朕的這個請求,你無法接受。”肖瑾看著柳雋通紅的眼,許諾道,“隻要朕可以做到,朕都可以答應你。”
肖瑾承認自己的無恥,但是為達目的,無恥一些又如何呢?這古往今來的帝王將相,有幾個是光明磊落的?
不折手段、虛偽無恥,這是帝王與生俱來的天賦,又或者說,唯有這種人,才能穩坐江山、睥睨天下。
“若是你答應,朕便可以悄無聲息地命所有知情人閉嘴,天衣無縫地抹去所有痕跡,讓她從此無憂無慮,不再活在仇恨之中。”
“若是你不答應,你儘可去告訴她真相,將她重新拉回仇恨的深淵,讓她陪著你一日一日地被仇恨折磨,痛苦此生。”
肖瑾就這樣定定地看著柳雋,他在賭,賭皎月在柳雋心中的地位。
果然,聽到肖瑾的話,柳雋氣得全身顫抖,雙手握成拳頭,文俊有禮的少年郎怒到極致,心裡也隻有一句“你妄想”,而他卻偏偏連這句話都無法說出口。
肖瑾無恥,卻聰明地掐住了他最在意的點。如果姐姐忘記了所有的慘痛回憶,他如何忍心再將她從雲端拽落到泥潭?他一個人在這黑暗的泥濘中苦苦掙紮也就罷了,何必再讓姐姐陪著自己痛苦呢?!
肖瑾看著柳雋麵上變幻莫測的神情,仇恨、掙紮、痛苦、憐惜,最終頹然地垂下了肩膀,臉上隻餘妥協與退讓。
“我答應你……”柳雋垂眸,及時地將即將滑落的淚水憋了回去,便是哭,他也不會在此人麵前,“但是……”
肖瑾臉上已然抑製不住的喜悅,柳雋答應就夠了,不管他提什麼條件,功名利祿、榮華富貴,他都可以答應。
柳雋卻出乎他所料,隻一句話,就讓肖瑾麵上的笑戛然而止。
“我要你發誓,放我和姐姐離開,若是姐姐不肯,你不許強迫姐姐做任何事,若是違反此誓,你就生生世世,再也見不到姐姐。”
肖瑾尚未徹底展開的笑容,就因為柳雋這一句話,再一次凝固在臉上。
放他們姐弟離開?肖瑾腦海中已經飛快地盤算著,可以,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不管她到了哪裡,他都可以重新找到她。
可是……不許強迫她做任何事?肖瑾原本已經計劃好,隻要柳雋答應自己的請求,他便將她留在宮裡,從此日夜相伴,此生不離。
然而柳雋的要求,卻徹底打亂了他的計劃。若是她不答應,他豈不是竹籃打水,照舊是一場空?
自己於她,又算什麼呢?她會答應留在自己的身邊嗎?肖瑾不敢保證。
柳雋終於看到了肖瑾臉上一閃而過的慌亂,嗬,這世上之事,若是都如你所願,那這老天,也太不公平了。
為了姐姐,他可以妥協、可以忍受肖瑾的無恥要求,然而也是為了姐姐,他可以和這天下至尊抗衡,逼著他發下誓言。
就像肖瑾以姐姐的幸福作為威脅,脅迫他答應一樣,他也可以用肖瑾最害怕的事,來威脅他,這就叫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這也是一場本不該對等的戰爭,然而因為對一個女人的在乎,讓雙方成為了平局。
肖瑾最終,不得不發下誓言,此生決不再讓皎月做任何不願做的事,若是有違此誓,皎月便會永遠離開他。
肖瑾此時才不得不承認,哪怕年紀小,柳雋也已經足夠聰慧,他這一招,為姐姐留下了後路。若是哪一天,皎月想要離開他,他攔不住,也不能攔。因為攔了,便是違背他的誓言,最終他還是會失去她。
肖瑾本不是信鬼神的人,然而在她身上,他不敢冒一點險。
水閣之外,鴛鴦鑽進了荷葉叢中,肖瑾深深地看了柳雋一眼,終是起身:“走吧,朕陪你……去看她。”
肖瑾與柳雋,一路沉默地回到泰安殿。
殿內,皎月還在熟睡。她失血過多,哪怕太醫用的儘是最好的藥材,也得慢慢補回來。庭春與庭夏對視,庭夏了然地點頭:“你去吧,姑娘這裡我守著。”
她們二人,早就得了肖瑾的命令,須得弄清楚姑娘如今究竟記得些什麼、不記得些什麼。
偏殿內,庭春屈膝行禮,便在肖瑾的示意下,緩緩道來:“姑娘不記得彆院,卻還認得奴婢幾人,隻是將我們記做她是府中的貼身侍女……”
庭春細細說解,肖瑾和柳雋沉默地聽著。直至庭春講完,肖瑾才開口:“你們沒露什麼端倪吧?”
庭春忙回道:“姑娘這幾日睡得時間比醒的時間還多,奴婢幾日除了喂藥喂食、伺候洗漱,並不多言。”
肖瑾點頭,揮了揮手,讓人退下,轉頭便看向柳雋:“你都聽到了吧?”
柳雋“嗯”了一聲,這便是要他不要記錯了,免得在姐姐麵前露了馬腳,“姐姐身子還弱,我想等她休養好了,再告訴她。”
不管謊話編得多好聽,親人儘逝卻是無法改變的事實。若是此時告訴她,豈不是雪上加霜?
肖瑾本也是這個意思,他心中歎道,希望他這一次的決定,是正確的吧。
肖瑾心中悵然,柳雋卻在此時又提起一個讓他鬱悶的人。
“我本沒在意,但是現在一想,以您之手段,我和姐姐的一舉一動,您應當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那您應該知道我的先生是哪位吧。”
肖瑾想起那個想要求娶她的書生,心頭一怒,然而在柳雋麵前,他還是掩住了怒意,隻做隨意地問:“他怎麼了?”他倒想知道,柳雋想說些什麼。
“溫先生是個好人,他並不知道您與我姐姐的事,姐姐也不曾與他有過任何私交,請您不要與他計較。”
柳雋原本不想提及溫先生,但是他又清楚,以肖瑾對姐姐的在乎,溫先生這個人定然是逃不出他的視線的。以肖瑾瑕疵必報的性格,等他在殿試上看到溫先生想起種種,說不得會做出什麼事來,還不如自己先提了。
看著柳雋不信任的眼神,肖瑾有些訕訕,知道自己在柳雋心中怕早已是個無恥小人形象。如今心心念念的人就在宮中,肖瑾也懶得再與溫時年計較。
若是放過溫時年,可以挽回一些他在柳雋心中的形象,那麼他願意:“朕答應你,朕不會為難他,他若是有本事,便是狀元探花也做的。”肖瑾不成想,這一句話,竟一語中的,暫且不提。
不多會,皎月醒來,肖瑾與柳雋忙去探望。皎月靠在庭夏身上,正在愁眉苦臉地喝藥。
“好苦好苦……”一口氣灌了下去,皎月吐著舌尖子叫苦,庭春忙遞上清水讓皎月漱口,漱口後又送上蜜棗,好讓她甜一甜。
“姑娘,陛下與小郎君來了。”庭春進來通報。
皎月略有些不自在,她在庭春等人的解釋下,已經明白自己身處何地,她怎麼會在泰安殿呢?這不是皇上的起居殿嗎?然而沒有人告訴她為什麼,她便也不好問。
但是能夠見到柳雋的喜悅,還是超過了那點不自在。
柳雋進殿後,便往屏風後來,肖瑾卻停在了屏風之外。此時此刻,為了長遠,此時他隻能按捺住見她的衝動,記住自己當下的身份。他於她,是君王、是姐夫,卻唯獨不是最親密的那個人。
親眼見到姐姐淺笑盈盈地看著自己,柳雋一顆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去。“姐姐……”柳雋細細地看著皎月,不肯放過一絲一毫,還好,她還在,他在這世上,不是孤單一人。
“雋兒……”皎月看著他,臉上的笑容天真無邪,有些拘謹地往屏風後看了眼,小聲地問柳雋:“什麼時候接我回家呀?”
柳雋掩下心中酸澀,微笑地說:“等太醫說你的傷沒有大礙後,我便帶你回家。”
屏風後的肖瑾,聽得清清楚楚,卻無法阻止柳雋帶走她。他聽到她開心的、小聲的歡呼,原來,若是沒有柳家的事,讓你開心,是這麼容易。
第二日的殿試,肖瑾是必要出席的。他是天下,那些考生,便是天子門生。肖瑾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殿內後排的溫時年。他年輕、俊朗、乾淨,便是在這群天下俊才之中,也是那麼顯眼。
身後的主考官順著陛下的目光看了過去,眼睛也是一亮,哦,論形象,這位倒是真的算得上本屆前三甲,若是實力相當,倒是前途無限啊。
肖瑾答應柳雋,不會為難溫時年,便隻能說到做到。哪裡想到,呈上來的前三甲名號,竟就有溫時年的名字。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肖瑾就是想創造古代霸皇版的“楚門的世界”,不要考慮太細枝末節的可行不可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總是有辦法做到的……
可以罵肖瑾,不可以罵作者,頂著鍋蓋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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