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櫻此時在哪兒呢?
她正在警察局裡做筆錄。
謝南枝握著楚櫻的手坐在一邊,垂著頭不說話。
沈晏清緊抿著唇,神情晦澀不清,黑眸中隱隱帶著後悔的情緒。
丁遠寒被警察送去了醫院。
這平安夜警察局還挺熱鬨的,喝酒鬨事的一大堆,他們四個高中生在裡麵特彆顯眼,抓人的和被抓的都悄悄往他們這兒瞧。
做筆錄的女警察瞅了一眼楚櫻脖子上這一圈令人觸目心驚的青紫,心想要是邊上沒人這小姑娘指不定會出什麼事兒。
她放輕了聲音:“晚上是怎麼回事?”
楚櫻張了張唇,想解釋卻被謝南枝打斷了。
謝南枝攥緊了楚櫻的手,開口道:“是因為我。”
一小時前。
沈晏清送謝南枝回家。
兩人在距離彆墅區還有一個街區的地方下了車。沒彆的,他就是牽著她走一段路,兩人說說話,隻是這樣沈晏清便覺得歡喜。
今晚他向心愛的姑娘表白了,她鼓足勇氣說了好。
這是沈晏清沒有想到的,他以為還要等上一段時間。
雪紛紛揚揚地往下落。
沈晏清一手撐著傘,一手牽著謝南枝,兩個人慢慢在雪裡走。似乎交握的雙手能抵禦冬日裡所有的寒冷和這簌簌的風雪。
眼看著快到門口了沈晏清都不舍得放開。
謝南枝晃了晃他的手,小聲道:“到了。”
沈晏清笑了一下,抬手撫了撫她的發:“我知道,傘給你,回去吧。”
謝南枝抿抿唇,嘴角邊漾起一個小小的弧度:“我看著你走。”
她向來說一不二。
沈晏清無奈,心裡卻湧上點甜來,低聲應:“好,看不見我了就進去。”
少年挺拔的身影漸漸消失了。
謝南枝收回視線,準備進小區。
剛轉身身後就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鞋底踩在厚重的雪上,聲音沉悶又刺耳,微微粗重的喘息聲伴隨著腳步聲越來越近。
謝南枝蹙眉,停下腳步轉身。
正對上丁遠寒帶著慍怒的麵容。
謝南枝微怔:“你..”
丁遠寒雙眼泛紅,咬牙:“你和沈晏清在一起了?我給你發的短信你都沒看到嗎?你換手機了?電話號碼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收到短信的是楚櫻?”
麵前的人情緒不對,說話顛三倒四,但該透露出來的信息一點沒拉下。
謝南枝沒往後退,抬眸平靜地看著丁遠寒:“是你。”
丁遠寒笑起來:“是我,從那天開始我就知道,隻有你能看到的我。他們都說我媽是瘋子,她以前把我關在家裡想拉我一起死,我怎麼舍得讓她死。”
他的語氣變輕了點,神情有了些許變化:“我知道的,你媽是不是也想殺了你?”
謝南枝眼神漸冷:“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丁遠寒湊近謝南枝,忽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你身上不該有他的味道。謝南枝,你害怕嗎,害怕自己也會變成瘋子,你怕不怕啊?”
謝南枝情緒微微緊繃,不欲在這裡和丁遠寒糾纏下去。
可才轉身就被人從身後緊緊扯住,她忍不住動了手。
小區外有步道,邊上載著景觀樹,此時樹上覆了厚厚的雪,劃出一條長長的陰影。
“你害怕的吧?不然身邊怎麼會一個朋友都沒有,就和我一樣,以前有人叫我小瘋子,有人這樣叫你嗎?他們怕你嗎?你記得他們的眼神嗎?”丁遠寒說著說著忽而笑起來,鏡片後的他漸漸扭曲。
謝南枝把人重重地撞在牆上,用力地抵住他的雙腿。
她不善言辭,遇到這樣的人也會冷冰冰的說一句:“你閉嘴!”
像雪一樣冷的語氣裡是掩不住的戾氣。
丁遠寒聽著又笑:“你和沈晏清在一起,你們配嗎?你說你以後要是發瘋,他會不會像你爸一樣拋棄你和你媽?”
幼時的記憶湧上來。
女人的哭聲和尖叫充斥和丁遠寒的話混合在一起像咒語一般,謝南枝揪住他的發狠狠地把他往牆上撞:“你閉嘴!”
去而複返的沈晏清循聲找來。
瞬移過來的楚櫻頭昏眼花,還沒站穩場麵就失控了。
沈晏清幾乎是連扯帶抱地想把謝南枝拉開,他不斷安撫她:“南枝,是我南枝,你看看我南枝。南枝,再這樣下去他會死的!”
謝南枝側頭,冷冽的眉目間是冰冷的殺意。
丁遠寒嗤嗤笑:“沈晏清,你不懂,她和我一樣,我們才是一樣的人!”
沈晏清有一瞬的恍惚。
這個瞬間他的腦海裡湧上很多畫麵,他們初遇時少女眸中的漠然,提起母親時的冰冷,她看向那隻小狗時的毫無情緒,以及,此刻。
謝南枝沒錯過沈晏清眼中的恍惚和猶疑。
她收緊了手。
但也隻有那麼一瞬,沈晏清緩過神來用力把謝南枝抱離丁遠寒身邊,低聲道:“沒事的,我們報警,這不是你的錯。”
謝南枝掙紮:“你放開我!”
這時候沈晏清怎麼可能放開她。
楚櫻就是這時候出現的。
她出現在陰影裡,看到的第一個人是靠牆坐著的丁遠寒。
劇情她都在五三身上看到了,丁遠寒這人已經沒救了,但他慣會裝模作樣。她不想再讓他留在崇英了,這樣的人還是進精神病醫院好一點。
楚櫻放輕腳步走到丁遠寒身側,不遠處的沈晏清和謝南枝仍在糾纏,沒人發現她忽然出現在這裡。
她居高臨下地看著丁遠寒,輕聲道:“丁遠寒,你確定是母親想拉著你死嗎?你父親是怎麼死的你沒忘記吧,要我替你回憶嗎?”
丁遠寒僵住,他抬起頭死死地盯著楚櫻,新仇舊恨一起湧上來。
楚櫻攥緊了圈,睫毛微微顫抖。
她知道會發生什麼,她在故意激怒丁遠寒。
這是讓他留下把柄的唯一辦法,這樣那些短信和照片都變成了利器,而不是少年虛無縹緲的幻想。
...
謝南枝說完後楚櫻拿出了照片。
跟蹤狂的案件警察這裡仍有記錄,女警察聽完了心裡還有點唏噓。
楚櫻的電話就是在這個時候響起來的。
她掃了一眼,商序昭的電話。
楚櫻用左手接的電話,她的右手還被邊上的小姑娘緊握在手裡。
“楚櫻,你跑哪兒去了?堂哥醒了!”
商序昭又急又高興。
楚櫻低聲應:“有點事,晚點回來。”
商序昭“誒”了一聲:“他醒來找你呢,我怎麼說?”
楚櫻想了想:“你就說我給他買平安夜禮物去了。”
商序昭嘿嘿笑:“那行。”
楚櫻她們畢竟沒成年,這事兒不小,得要家長出麵。
謝南枝直接喊了律師過來。
楚櫻頓了頓,這事是瞞不過商晝的,但至少今晚她不想讓他知道。她沒聯係管家,轉而聯係了顧臨城,這時候他可不會拒絕她。
謝南枝的律師和顧臨城趕到的時候已近淩晨,平安夜馬上要過去了。
顧臨城一眼就瞧見了楚櫻,他驚疑不定地看向她:“沒事吧?”
楚櫻搖搖頭,聲音有些乾澀:“沒事,隻是看著嚇人。”
幸好她戴圍巾了,丁遠寒是真瘋。
楚櫻起身:“這裡交給你了,我去看看他。”
顧臨城點頭:“輸血的事他還不知道。”
楚櫻頓了頓:“我來說。”
謝南枝仍牽著楚櫻的手不放。
楚櫻摸了摸她的腦袋,低聲道:“請假一天,今天跟我回莊園,睡在我的房間裡。好不好?”
謝南枝紅著眼睛應:“嗯。”
沈晏清欲言又止,想說什麼卻被楚櫻的眼神定在原地。
最後他隻啞聲道:“我送你們回去。”
楚櫻拒絕了:“我還有點事,她跟我走。”
說完楚櫻就拉著謝南枝上了顧臨城的車,車啟動朝著醫院而去。
沈晏清垂下眸。
他後悔了,後悔自己那一瞬的猶豫。
她才邁開步子朝他走來。
.
車後座沒開燈。
楚櫻能感受到握著她的那隻手微微發顫,冷得像冰。
楚櫻望向車窗外,原先模糊的線終於在此刻清晰。
她原先以為丁遠寒是沈晏清和謝南枝之間的阻礙,原來不是,他隻是一段必定會發生的劇情的推動劑。主線任務隻不過是把雙方的影響減到最小。
讓丁遠寒不那麼瘋,讓謝南枝的情緒不那麼崩潰。
但這一切仍會發生,因為這是沈晏清和謝南枝必須要跨過的一道坎,不會是現在也會是以後。對主線來說這當然越早越好。
這樣才有楚櫻發揮的餘地。
但這主線仍舊把控在它手上,由它操控。
所以今天它才沒有發布任務,一直以來它想要的就是今天。
沈晏清和謝南枝之間的問題從來不是彆人,是他們自己。
越過這道坎,就能一次性解決他們之間的問題。
楚櫻諷刺地笑了笑,她幾乎能想象出後續的任務會是什麼。
她或是彆人,誰都在主線的操控下完成任務。
謝南枝這樣的人對情緒很敏感,她輕聲問:“楚櫻,我們去哪兒?”
楚櫻側頭看她:“去醫院看商晝,你得等我一會兒,我讓商序昭陪你說說話。商序昭就是那個每天給你送牛奶的那個男孩,記得他嗎?”
謝南枝垂著眸,應道:“記得。”
他像太陽一樣,和沈晏清不一樣。
楚櫻又抬手摸了摸她的發:“彆怕,你不會變成他那樣,有人愛你。”
後半句楚櫻指的不是沈晏清。
謝南枝緩緩貼近她,小心靠在她的肩上,許久才小聲道:“楚櫻,對不起。”
楚櫻笑起來:“和我說對不起做什麼,我故意的。以後他不會出現在你麵前了。”
謝南枝沒再應聲。
楚櫻趕到醫院的時候已過了淩晨。
聖誕節到了。
淩晨的醫院很冷清,連燈光都顯得冰冷。
隻有機器不斷運轉著。
楚櫻帶著謝南枝上了樓,商序昭看見謝南枝的瞬間就呆住了,他愣愣地看向楚櫻:“她...不是,你們怎麼一起過來了?”
楚櫻瞥他一眼:“路上我點了熱粥,陪她吃一點,說說話。我去看看商晝。”
說完她看向謝南枝:“和他在一起坐一會兒好嗎?”
謝南枝點頭。
商序昭:“......”
他暴斃了。
楚櫻到病房的時候管家正陪在商晝身邊,見她來了才出去把空間讓給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