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浠聽了羅姝的問,不怎麼想理會。
她一時沉默下來。
心裡倒是想起幾樁不相乾的。
老太君係名門出身,與皇貴妃沾了點親故,當今皇貴妃見了她,還能稱一聲表姑母。
陵王殿下是皇貴妃的兒子,老太君七十大壽,皇貴妃身為宮妃不能親往,因此才讓陵王殿下登門賀壽的吧。
至於琮親王,老太君初為人母時,琮親王也剛出世不久,身子十分孱弱,宮裡的人隻當這個小皇子是養不活了,後來有一日,老太君進宮,憐這嬰孩可憐,又見他喂什麼吐什麼,情急之下,便將自己的母乳喂給他吃。
誰知琮親王吃了老太君的母乳,慢慢竟不吐了,琮親王的母妃於是求到先帝膝下,準允老太君做琮親王的乳母。
老太君出身高貴,又是立過戰功的女將軍,而今要做一個皇子的乳母,難免有些屈就。
於是先帝作為補償,在老太君喂了琮親王半年後,一道旨意下來,封她做了誥命。
琮親王長大後,一直十分敬老太君,適逢老太君七十大壽,他帶著三公子登門拜訪,便無不怪了。
馮管家看雲浠不言不語,心中十分忐忑。
其實他今日來請這位侯府小姐赴宴,哪有麵兒上看著這麼輕鬆。
老太君初到金陵的當日,便聲色俱厲地將老爺與二少爺申斥一通,質問他們何以將與忠勇侯府的親事一拖再拖。
她還說,若他們不緊著去侯府提親,她便穿誥命服,進宮請今上為裴闌與雲浠賜婚。
馮毅身為裴府的管家,自然清楚老爺與二少爺的意思。
忠勇侯府門庭敗落,二少爺若娶了這麼一位落魄小姐過門,不但耽誤他自己的仕途,還耽誤裴府的前程。
奈何老太君得人敬重,說話太有分量,老爺與二少爺拗不過,隻好暫且順她的意。
便說今日請雲浠過門赴宴,也是一招緩兵之計。
是裴銘說:“母親便是想為闌兒與阿汀的親事做主,好歹將大壽過了再說。”
至於老太君是不是看破了老爺的心思,因此將計就計,請來這許多天潢貴胄,還在自己的身邊給雲浠設坐,想借著自己的壽辰給雲浠做主,且等著老爺與二少爺去愁吧。
馮管家如斯想著,抬袖口揩了揩額角的汗,賠著笑道:“不瞞小姐說,今日小的來侯府前,老太君還特地囑咐了一席話。”
“老太君說,這幾年,侯府的境遇不好,幾番起落,她老人家都知道,哪怕老爺公務繁忙,二少爺出征在外,也沒有不相幫的理,侯府與裴府間走動得少,是老爺與二少爺的疏忽與過錯,她老人家,這就代為賠罪了。”
馮管家說著,朝雲浠鞠了一個大躬。
“老太君身子不好,今年這麼折騰著趕了三個月的路來金陵,說是想老爺與幾個少爺們了,豈知又不是想見一見小姐您呢?老太君的壽辰,小姐您可一定要來,她老人家還巴巴地在府裡等著小的去回話呢,您可千萬彆令她傷心失望啊。”
雲浠不想去裴府。
可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她再推拒,就說不過去了。
雲浠隻好點頭:“好,老太君壽辰當日,我一定前去賀壽。”
她想了想,又補一句,“煩請管家的回去跟老太君說一聲,我去裴府,隻因是想老太君了,過門探望,特地為我設坐便不必了。赴宴的都是貴人,我按規矩入席就好。”
“好、好。”馮管家見雲浠應承,大鬆一口氣,她的要求,無有不應的。
又恭維道,“小姐您可是堂堂三品侯府的嫡出小姐,便是按規矩入坐,席次又哪能低了?”
言罷,生怕待久了雲浠改主意,稱要趕著回府告訴老太君這一喜訊,匆匆走了。
馮管家一走,方芙蘭還沒開口,羅姝便喜道:“阿汀,這可真是太好了,我方才看你的樣子,還當你不願去裴府呢,這下好了,你我同去,好歹也有個伴。”
“哦,對了。”她似想起什麼,又道,“你可知道這回老太君祝壽,素素也會來。前陣子皇貴妃設宴,我進宮遇見她,她說裴二哥哥初回京沒幾日,你去樞密院找他辦事,與她撞了個正著,彼此之間生了點誤會。她回去後細想此事,心中很是過意不去。這回借著老太君的壽宴,我正好幫你們把這誤會解了。”
羅姝的父親在樞密院任職,是姚杭山的下級,兩家之間常有來往,羅姝因此也與姚素素走得近。
雲浠當了一夜的值,有些乏累,不大想說話,便是說,也隻想說點實在話,羅姝的言語聽著像是為人著想,實則飄忽得很,仿佛每個字都浮在半空,雲浠覺得累得慌。
她不想與她周旋,回道:“你多心了,我與姚素素之間並沒有什麼。”
一句話,將羅姝堵了回去。
然後她問方芙蘭:“阿嫂,今日您是不是該去看大夫了?我正巧有空,陪您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