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三章(2 / 2)

她雖未言明“那事”是何事,但雲浠心知肚明。

時距雲浠退親已兩月,風聲平息,裴羅二府不再藏著掖著,雖尚未定下日子,已將羅姝與裴闌的親事擺到明麵上來議了。

裴府門第顯貴,裴闌又官拜大將軍,羅姝能嫁給他是實實在在的高嫁。

羅府生怕這門已到屋檻的好親事跑沒了,裴府還沒下聘,已暗中備起了嫁妝。

羅姝像是的確有一肚子的話要傾吐,幾人剛上了馬車,她便迫不及待地與方芙蘭細語起來,左不過女子閨中帶了些嬌羞的憂慮,雲浠在一旁聽著,沒開腔。

她其實是放心不下羅姝的,畢竟她至今都未查出兩回跟真凶報信的人究竟是不是她。

何況方芙蘭要與羅姝來往,雲浠也找不到理由相阻,總不好直接跟方芙蘭說,羅姝這個人,也許沒有麵上看著這麼簡單吧。

理由呢?

她隻好一路跟著她們二人,打定主意等日暮華燈上了再去上值。

大綏尚燈,以為明燈如星子,能向天上地下的神靈祈福。

秋節這日,秦淮河岸張燈結彩,隻等日暮時分,鑾駕從宮中一出,齊齊將燈點亮。

雲浠陪著方芙蘭與羅姝四下轉了一會兒,路上,遇著了不少與她們一樣早早出門的貴婦貴女們,說來也巧,走到一處僻靜地,老遠瞧見了姚素素。

雲浠與姚素素關係不佳,不想上前與她撞個正著,便在原地駐足,等著她先離開。

誰知姚素素竟是一副心虛的樣子,四下張望一陣,見是無人注意到自己,將手中雪團兒交給身旁的丫鬟抱著,提裙進了近旁的一座道觀。

大綏本就尚佛不尚道,這是秋節,常人都向秋神蓐收祈福,哪有莫名去道觀的?

雲浠見姚素素行蹤詭秘,心中起了疑,但她不想多管她的事,便和方芙蘭說:“走吧。”

方芙蘭應了,然而羅姝卻仍立在原地,怔怔地看著道觀的方向。

方芙蘭喚了聲:“姝兒妹妹?”

半晌,羅姝才似回過神,勉強勾起一笑,問:“怎麼?”

雲浠道:“酉時快到了,阿嫂晚間的一道藥還沒服,我要送她去藥鋪。”

方芙蘭常看病的那家藥鋪子不遠,不到半柱香就走到了,大夫去煎藥的當口,羅姝一直心神不寧,方芙蘭與雲浠都猜到她這幅樣子,定與方才見到的姚素素有關,想問,又不知該怎麼問出口。

畢竟與姚素素有關,八成就和裴闌有關了。

羅姝坐了一會兒,驀地起身,對方芙蘭和雲浠道:“芙蘭姐姐、阿汀,我聞不慣這裡的藥味,心口悶得慌,想出去走走,一會兒就回來。”

言罷,也不帶丫鬟,自己一個人出了鋪子。

方芙蘭看雲浠一眼,說:“你跟著去瞧一瞧,我實在有些不放心她。”

雲浠正有此意,當即應了,拿了劍,跟著羅姝離開。

她沒有追上羅姝,而是不動聲色地綴在她身後數步開外。

羅姝像是也沒注意到自己後頭有人,快步來到之前的道觀,抬手在自己心口微微一撫,沉了口氣,徑自入內。

道觀清幽,越往裡走,越是一個人也無。

雲浠跟著羅姝,忽見她在一扇月牙門前頓住,月牙門內,隱隱傳來啜泣之聲。

羅姝盯著月牙門內,收在身側的手越握越緊,直要將指甲嵌入掌心,從雲浠這個方向看去,她大半張臉血色已褪儘,整個人似乎還在微微發顫。

雲浠狐疑,挪了個方向,又朝月牙門內望去。

她目力極好,這一望,也是愣住了。

門內的花圃間立著兩人,一人是方才見過的姚素素,另一人,卻是裴闌。

兩人不知說起什麼,姚素素拾起帕子來抹淚,裴闌看她傷心,似是於心不忍,輕輕拿過她的手帕,幫她把臉上的淚漬擦去。

他們靠得極近,一人替一人拭淚,溫柔繾綣得連外人都感知得到,一時間也不知誰先動了情,裴闌俯身,在姚素素頰邊落了一吻。

“……”

雲浠無言以對。

若不是心中對羅姝存了疑,她真想轉身就走。

月牙門外,羅姝顫得更厲害了,整個人如一片風中落葉,凋零枯敗。

雲浠心道自己這麼乾看著也於事無補,何況眼下事態已十分明了,不如先帶走羅姝。否則這事一旦鬨起來,隻怕不好收場。

她沒有為羅姝出頭的意思,更沒有為姚素素和裴闌著想,她隻是念著老太君之前已狠狠氣過一回,至今尚在病中,眼下是萬不能再受刺激了。

雲浠剛要上前,隻見羅姝驀地回身,目光直直與她撞上。

她從未見過這副樣子的羅姝。

那目光裡,怨毒,憤恨,傷心,全都袒露無遺。

與她平日裡笑盈盈的樣子哪有一絲一毫的相像?

雲浠張了張口,沒說出話來,羅姝也怔了一下,過了一會兒,她收了目色,快步地走到雲浠身旁,說:“走吧。”

雲浠忍不住問:“你沒事吧?”

羅姝垂著眸,低低笑了一聲:“沒事。”

“我不能有事。”頓了片刻,她又道,“他……從來就不喜歡我,小時候,他喜歡你,長大了,他喜歡素素。”

像是在竭力遏製住自己心頭的怒意與難過,她啞著聲:“我不能和他鬨,不能。若鬨開了,他就……不會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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