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1 / 2)

第80章

雲浠略怔了下,上前去扶羅姝:“你先起身,有什麼話去裡麵說。”

方芙蘭也從侯府裡跟了出來,與雲浠一起將羅姝扶起,道:“姝兒妹妹傍晚時分就到了,一直等你等到這時候,你是——”

她本想問雲浠上哪兒去了,餘光一掃,落到程昶身上,旋即明白過來,施了個禮:“三公子。”

雲浠將羅姝與程昶幾人一並請入府中,招來趙五簡略吩咐了幾句,指著阿久,對方芙蘭道:“阿嫂,這就是阿久,我從前與您提過的。”

方芙蘭微頷首,笑著對阿久道:“阿久姑娘且稍候,我這便吩咐人把阿汀院子的西廂收拾出來。”

阿久的目光在方芙蘭臉上落定,她大約是病了,臉色蒼白,可五官確是極美的,煙眉將蹙未蹙,桃花似的眼裡如藏著一汪春江水,饒是在夜裡,也盈盈生輝。

雲洛初娶方芙蘭為妻那年,草原上的人都說,宣威將軍的夫人,有沉魚落雁之美。

那時她還不信,心想再怎麼美,能美過阿汀去麼?

如今真正見了方芙蘭,才知是人外有人。

阿久一擺手,大喇喇地道:“嫂子不必麻煩,我去阿汀房裡湊合一夜就成!”

雲浠也道:“阿嫂您的病還沒養好,早點歇下吧,從前在草原上,阿久常跟我擠一塊兒睡的。”

方芙蘭聽了這話,也不多堅持,叮囑雲浠好生照顧羅姝,與程昶施了個禮,帶著阿久往雲浠的小院去了。

忠勇侯府是有“貴人”的內應的。

待方芙蘭幾人走遠,雲浠去正堂門口看了眼,確定四下無人了,才掩上門,為羅姝倒了一杯水,問:“你讓我幫你什麼?”

羅姝仍是張惶的,她看了眼上首坐著的程昶,捧著水吃了一口,對雲浠道:“阿汀,我阿爹他要把我嫁走,嫁給……樊府的小少爺。”

雲浠愣了下,樊府的老爺是國子監的祭酒大人,時年已七十高齡,樊府的小少爺之所以謂之“小”,隻因行末,實則眼下已過不惑之齡,是可以做祖父的年紀了。

樊小少爺四十年來一事無成不提,聽說私底下還有些肮臟的癖好,府裡的幾房小妾莫名就被折騰沒了,頭前有一位夫人,身子一直不好,前兩年也去了,而今羅複尤要把羅姝嫁過去,是要給這位樊小少爺做續弦?

“我一聽說阿爹要給我定這門親,就去求過他,求過阿娘,可阿娘隻是哭,阿爹和我說,如今求誰都沒用了,這是上頭那個‘貴人’的意思,他也保不住我。眼下已納了吉,就要過聘了,要不是撞上了年關節,隻怕二月不到,我就該嫁去樊府。阿汀,求求你,幫幫我好嗎?我不想嫁去樊府,嫁給那樣的人,我怕是隻有死路一條。”

官宦人家,女兒一直不如兒子受重視,羅府的女兒多,從前羅姝乖巧聽話,在羅複尤跟前自然得臉一些,可羅複尤這個人,一輩子把仕途看得比身家性命還重,他既投誠了“貴人”,自然不能讓一個女兒擋去自己平步青雲的路。

把羅姝嫁給那樣一個敗類,羅複尤雖痛心,但也沒奈何,退一步想,羅姝的名聲已毀,這輩子能不能嫁出去還兩說,眼下能攀上國子監祭酒家的小少爺,已算是造化了。

至於她嫁過去後境遇如何,羅複尤不願思量,也不肯多思量。

程昶聽了羅姝的話,倒是不意外。

她為“貴人”所利用,幫著他設局伏殺過他,而今她即便出了刑部大牢,日子怎麼會好過?

那個“貴人”心狠手辣,區區一名女子何足掛惜?早日封口了事。說不定連嫁去樊府都是個幌子,等把迎親禮一過,日後指不定能不能活命呢。

畢竟嫁給那樣一個敗類,活不長久也正常。

雲浠也已聽明白了,她問羅姝:“其實你不是來找我的吧?你真正想找的人是三公子。”

羅姝捧著水,半晌,低低應了聲“是”。

她有點不敢看程昶,那日,程昶在刑部大牢裡審她的情形猶令她心生畏懼,可“貴人”和三公子不對付,眼下貴人要置她於死地,她想要求生,隻有硬著頭皮來找程昶了。

羅姝吃了口水,小心翼翼咽下,仿佛生怕動靜大了就會惹程昶不快似的,解釋道:“我不能直接去琮親王府,想著,阿汀你與三公子走得近,或許能幫我帶句話。沒想到……今日竟在這與三公子撞上了。”

她將杯盞放下,擱在膝頭的手張開又收緊,好不容易下定決心,快步走到程昶跟前,就勢要跪,隻聽程昶淡淡道:“我為什麼要相信你?”

他此前錯信她,已被害過一回了。

這一回,為什麼還要信她?

羅姝忙道:“我、我可以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三公子您。”

“你知道什麼?”程昶問,“你知道姚素素是怎麼死的嗎?”

羅姝搖搖頭。

程昶道:“和你一樣,知道得太多了。”

那個“貴人”既然能在姚素素的牙關裡塞一枚“耳珠”冤羅姝入獄,說明他一定與姚素素的死有關。姚素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貴人”還能因為什麼而殺她?

想都不用想,看到了不該看到的,亦或者,知道了不該知道的。

“姚素素貴為樞密使之女,當今皇貴妃的表侄女,他說殺就殺了,所以你要想想,你該要告訴我什麼,才會讓我覺得你值得相信。”程昶道。

換言之,他要真正的,有價值的消息。

程昶問:“忠勇侯的冤情,你知道嗎?”

羅姝搖搖頭:“不知道。”

“那沒有意義了。”程昶道,“你回吧。”

“可我、可我知道故太子身隕的真相!”羅姝見程昶不願相幫,情急之下也顧不上會否犯了忌諱,“故太子他不是急病死的,他是……他是被人下了毒!被人害死的!”

此言出,程昶眉頭一蹙:“真的?”

他語氣微緩,又問:“你怎麼知道?”

“那日我去求阿爹不要將我嫁去樊府,在書房外,隱約聽到他在和人說話,言語中提及故太子,又說什麼毒發身亡,那人還說,要早日把那些證人了結了。”

程昶聽了這話,若有所思。

照刀疤人毛九臨終前所指,他被“貴人”追殺,是因為知道了一個“天大的秘密”,而這個秘密,大約與忠勇侯府有關。

老忠勇侯的戰死,招遠叛變,累及故太子急病身亡,程昶近日苦查忠勇侯的案子,自然也查了查故太子程暘的死因。

隻不過,宮中提及程暘的卷宗無外乎是些歌功頌德的,末了至繁至簡提一句“病亡”,再找不出其他,且程暘死後,就連當年在東宮侍奉他的一眾侍婢也無蹤跡了。

宮裡有人猜,或許是昭元帝悲極盛怒,一並賜死了。

程昶道:“依你所言,故太子若係人投毒致死,陛下難道不查?為何竟會對外說是‘病亡’的?”

“這我

不知。”羅姝道,“但三公子請信我,我說的,字字句句都是真話。且我還聽說,那幾個能證明故太子被投毒的證人,如今就被關在,關在……”羅姝細想了想,“關在明隱寺。”

屋外忽然傳來一聲細微的動靜。

若不仔細聽,還以為是院中的蟲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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