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七章(1 / 2)

在你眉梢點花燈 沉筱之 10036 字 6個月前

第127章

出了城西,沿著一條荒徑往北走,有一間茶肆。

這間茶肆荒棄經年,除了去年雲浠出征前夕有人來過,看上去已久無人至。

入夜時分,阿久到了茶肆外,摘下腰間的香包收入懷中,推開肆門,對著空蕩蕩的屋舍道:“是我。”

須臾,隻聽東麵牆壁發出一聲輕響,一個壁櫃被推開,雲洛從裡頭出來:“你怎麼找到這裡來了?”

“看到你給我留的暗語了唄。”阿久道。

她往桌前一坐,提起茶壺吃了一口,“多虧你提醒,我就出個城,後頭好幾撥人跟著,其中有兩撥還挺厲害,不過他們沒我會兜圈子,被我在帶著在城裡繞了幾圈就甩掉了,你放心,除非另有人能讀懂你的暗語,不然不可能找到這兒來。”

“阿久。”這時,玄衣人也扶著門框,從茶肆裡間出來了。

阿久將茶壺一放,連忙上去將玄衣人摻住,問:“寧桓大哥,您的傷勢怎麼樣了?”

寧桓也在桌前坐下,“已無礙了,我聽雲洛說,你此前去揚州盜血書時受了傷,傷好點了嗎?”

“我傷得沒您重,早好了。”阿久道,又得意地說,“你們是不知道,那個姓柴的當時帶了兩百多個巡查司禁衛捉我,加上揚州府衙的,一共好幾百人,這還被我溜足了小半日呢!”

雲洛問:“李主事的血書你帶來了嗎?”

“帶了帶了。”阿久道,隨即從懷中摸出一張寫著血字的白絹遞給他。

雲洛拿火折子掌了燈,借著燈火,細細看了白絹一眼,然後讓阿久把白絹拉伸,從腰間取出一把匕首,將白絹從中割開,從裡頭的夾層裡取出一封信來。

這封信是寫在一條極輕薄的絲絹上的,藏在血書之中,等閒不能發現。

阿久隻知偷血書,不想這血書裡還有這樣的玄機,隨即問:“這是什麼?”

“是李主事答應給我的證詞。”

這一年中,陵王逐漸掌權,已經要把手伸到兵部。

雲洛心知大事不好,怕陵王借機銷毀塞北布防圖,再難還當年塞北一戰真相,與寧桓商量後,決定進宮把布防圖盜出來。

雲洛對綏宮宮禁不熟,偷布防圖這事是寧桓做的——他雖眼盲,卻會聽聲辨位。

無奈宮禁守衛森嚴,寧桓偷布防圖的時候,還是被兵部的李主事發現。

李主事曾經受恩於雲舒廣,知道這張布防圖是雲洛要用,非但沒有喚人來追捕寧桓,反是助他脫逃,還承諾會寫一份證詞交與雲洛。

然而布防圖被盜的第二日,陵王就盯上了李主事。

李主事為求自保,隻好以失察之由致仕,回到了故裡揚州,把寫好的證詞藏在寫好的血書中。

可惜他還未來得及將一切安排好,陵王的殺手就找上門來,見他寧死不肯說出布防圖的下落,便取了他的性命。

“李主事這封信,寫了當年陵王是如何借著調糧為由,默下了塞北的布防圖,交給達滿二皇子薩木爾,以至父親慘勝戰死。”雲洛道。

阿久聽了這話,不由瞪大眼。

她伸手在桌上一拍,站起身,勃然怒道:“我就說老侯爺駐守邊關數十年,身經百戰戰無不勝,即便被鄆王那廝吞了兵糧,那一仗怎麼可能死那麼多人,勝得那麼慘?原來竟是那黑了心的王八犢子通敵!”

她問:“陵王為何要通敵,你知道嗎?”

雲洛沒吭聲。

阿久見他不答,又問,“那我們眼下有了布防圖,有了李主事的證詞,是不是就能為侯爺報仇了?”

“恐怕還不行。”寧桓道,“眼下三公子雖與陵王鬥得不可開交,但他畢竟不是正統,日後怎麼樣還難說,陵王在朝中根基已深,我們僅憑兩份證據,隻怕難以扳倒他,必須要找到證人,找到五殿下才行。”

“但是這一年來,我們已經把金陵大小畫師尋遍了,一點五殿下的線索都沒有。”雲洛道。

“你們找畫師做什麼?”

寧桓道:“五殿下的生母宛嬪生前是丹青大家,五殿下隨她隱居在明隱寺的時候,宛嬪把這一身畫藝傾囊相授。五殿下聰慧,小小年紀就習得一手好畫。他眼下已過及冠之年,既然來了金陵,極可能憑著畫技謀生立足。”

“你們都說他聰慧了,就不能考科舉當官啊。”

寧桓搖了搖頭:“應該不會,他當年去塞北,就是為了遠避廟堂,眼下就算回到金陵,也不至於想著要入朝當官。”

阿久聽他這麼說,不由也陷入沉思。

但她隻安靜了一會兒,隨即猛地一拍腦門:“不好,被你們打了岔,我差點忘了來這兒的正事了。”

她對雲洛和寧桓道:“你們快走吧,朝廷可能查到你們了。”

雲洛和寧桓同時一愣:“怎麼說?”

“就阿汀,她身邊不是有個叫田泗的護衛?這個田泗有個弟弟,去年春闈中了榜眼,眼下正在查你們的案子,已經找到線索了。”

阿久順著暗門往裡間走去,接著說道:“之前塞北那邊不是說找到了一個什麼證人?你們趁著這陣子趕緊去接應那個人,省得他在來京的路上被陵王的人馬截了。至於那個五皇子,左右老皇帝也在急著派人找他,你們不必急著忙活。”

她說著,在裡間的竹榻上攤開一張方布,要幫他們收拾行囊,然而剛彎下腰,不知怎麼頭忽然有些發暈,她原地晃了晃,險些跌倒。

雲洛見她這樣,不由問:“你怎麼了?”

阿久往竹榻上坐了,甩了甩頭,“哎,沒事兒,可能傷還沒好齊活,剛才在金陵城兜了一大圈,有點乏。”

雲洛了解阿久,她是個哪怕受了再重的傷,隻要撐得住,絕不會吭一聲的人,眼下她在這個關頭說乏,必然是一點力氣也沒有了。

雲洛道:“這樣,你先歇一會兒,我和寧桓等著你。”

阿久連忙道:“沒事沒事,你們快走吧,省得被我耽誤了腳程。”

雲洛看著她:“你歇一會兒,等歇好了,你跟我們一起走。”

阿久聽了這話,愕然抬起頭,望向雲洛:“你肯捎帶上我了?”

自從回到金陵,雲洛一直隻讓阿久跟在雲浠身邊,一是為了讓她保護雲浠,其二也是因為他和寧桓所圖謀的事危險重重,不願把阿久攪合進來。

便是偷血書這次,若不是寧桓受了傷,他也不會讓阿久去的。

雲洛道:“你偷了血書,留在金陵已不安全,不如跟著我和寧桓。”

阿久連連點頭,興奮道:“好,那我就歇息一炷香的功夫就好,你等著我,很快的!”

說著,她似乎想起什麼,從懷裡摸出一個香包,遞到雲洛眼前:“這個,是你的嗎?”

雲洛看了一眼,湖藍綢布上有蒼鷹圖騰,點頭道:“是我的,怎麼了?”

阿久彆過臉,看向一邊,若無其事地道:“哦,沒什麼啊,就嫂子,她說她給你整理東西,找到兩個香包,她不是身子不好嗎,不能用香,所以打算一個給我,一個給阿汀。”

雲洛聽是方芙蘭,愣了愣,沉靜下來。

他的樣貌格外俊朗,雙眸黑白分明,十分乾淨。

雲浠就是這點隨他。

這樣的眉眼,放在男子身上是英挺,放在女子身上,就是明媚。

阿久見他這副樣子,說道:“你要啊?那你拿回去好了,反正本來就是你的東西。”

她掃了眼手裡的香包,又道,“你看這香包這麼新,嫂子這些年一定幫你好好保管著呢。”

雲洛道:“你收著吧,我不要。”

“你真不要?”阿久一愣。

“真不要。”

阿久高興起來,將香包往上一拋,當空抓住,笑著道:“那我可收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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