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第一四五章(1 / 2)

在你眉梢點花燈 沉筱之 11062 字 6個月前

方芙蘭稍穩了穩心神,問程昶:“三公子來此,所為何故?”

但程昶並不多與她廢話,目光落在方芙蘭身後兩個瑟瑟縮縮的人影上,問一旁的宿台:“這二人就是方釋方釉?”

“回殿下,正是。”

程昶頷首:“帶走。”

方芙蘭見狀,示意身邊的武衛一眼,先一步上前將程昶的府衛攔住:“三公子要隨意帶走方府的人,不先給一個交代嗎?”

程昶看著陵王的武衛前後將方釋方釉護住,一語點破方芙蘭的心思:“你想拖時間?”

方芙蘭微微一怔。

程昶又道:“你是不是覺得,我的目的既然是帶走方釋方釉二人,你隻要讓你的人護住他們,拖到陵王回來,你就有勝算?”

“沒用的。”程昶淡淡道,“你且看看你眼下人在哪裡。”

經程昶這麼一提醒,方芙蘭下意識往四周看去。

是了,就在大半個時辰前,她擅做決定,讓車行隊擇了林間的一條岔路往城東走。

而眼下他們俱被包圍,沒有人有機會去知會陵王一聲。

陵王哪怕趕回來,也無法第一時間尋到她。

程昶道:“本王算過時間,陵王想要找到這裡,最快,也要大半個時辰以後了。”

方芙蘭目不轉睛地看著程昶:“你究竟想要做什麼?”

程昶道:“少夫人不好奇自己為何會出現在這裡嗎?”

他這句話乍一聽上去不知所謂,可仔細一回味,方芙蘭就明白了語中的機鋒。

她本來沒打算去城東的。

若不是聽到方釋方釉有了妻兒,察覺他們有事瞞著她,她不會想著把他們帶去城東玉芳閣問明緣由。

可是他們往城東走,三公子為什麼能算到?

難道這一切並不是巧合?

方釋方釉……是故意將那些話說給她聽的?

方芙蘭驀地轉頭,看向兩個庶弟:“你們……”

方釋方釉見方芙蘭瞬間洞察玄機,臉色一下子煞白,磕磕巴巴地解釋道:“阿姐,我們不是,不是故意的,是他……”

他們抬手指向程昶,“是他事先派人告訴我,說能夠救我們的命,隻要我們裝作不經意把有妻有兒的事透露給你就好……”

陵王早已對他們起了殺心,方釋方釉一直知道。

回金陵的這一路,他二人無一日能夠安眠。

哪知數日前,忽有一名暗衛找到他二人,讓他們將當年的實情透露給方芙蘭一二,自有人會在陵王手下保他們的命。

不過一名暗衛的話,方釋方釉本也不全信。

今日來了靈覺寺,他們本來也是遲疑,奈何此前陵王匆匆離去,他們擔心自己的妻兒遭難,一不做二不休,便與秦小娘說起了陵王打算誅殺他二人的事,誘得方芙蘭讓車行隊走了去往城東的岔路。

一切本來按部就班,方釋方釉也似乎看到了生機。

然而就在他們見到程昶的一瞬間,忽然後悔了。

這個迤然朝他們走來的清貴公子,隻怕比那個陵王還要狠厲百倍。

方釉慣來是個沒骨氣的,隻這麼一下便腿腳發軟。

他跌坐在地,口中喃喃:“阿姐救我,阿姐,救救我……”

然而方芙蘭並不理會。

她看著方釋方釉,先前的疑惑重新浮上心頭。

這麼說,他二人是當真有了妻兒?

可是,他們這些年不是流放服刑嗎?哪裡來的妻?哪裡來的兒?

程昶看著方芙蘭,淡聲問:“你是不是想知道,他二人為何能成家?”

方芙蘭沒作聲。

“也沒什麼,”程昶負手,不疾不徐道,“托你的福罷了。”

“當年方府出事,你父親被刑部的人帶走前,你曾追著他送了一路,當時他是不是告訴你,他從來沒有中飽私囊,也從不曾寫錯太|宗皇帝的名諱,這兩樣罪名都是冤枉的?”

“但是,變故來得太快,你還來不及為父伸冤,父親當夜就問斬了,隔一日,你的母親也自縊而亡。一家人散的散,逃的逃,你在府中等了幾日,原本不知當怎麼辦。就在這個時候,故皇後薨逝的消息傳來,你想,畢竟你與皇貴妃是有交情的,眼下皇後沒了,中宮由皇貴妃做主,或許她能為你的父親昭雪。”

“你於是下了狠心,去藥鋪買了砒|霜,打算隔一日進宮,請見皇貴妃,以死明冤。”

“但你沒想到的是,刑部拿人的谘文竟先一步下來。那夜,你獨自一人歇在府中後院罩房,緊閉窗門,吹熄燈火,原可裝作並不在家,但你知道刑部的那兩個衙差,是怎麼越過重重深院找到你的嗎?”

“你至今或許都不曾料到,你這兩個早已逃走的庶弟,當夜其實回來過……”

方芙蘭聽了這話,渾身一震,目光怔怔地落在方釋方釉身上。

當年方遠山一被問斬,方釋方釉就逃了。

他們原本隻是出去閉閉風頭,一直到刑部的谘文下來,昭元帝言明要發落方府一家,他們才知道大事不好。

他們想要逃到天遠地遠的地方去,隱姓埋名地度過這一生。

可身上錢財無幾,他們怎麼逃,怎麼埋名?況乎他們還是過慣奢華日子的人。

方釋方釉思來想去,深以為富貴險中求,想起自己在方府還暗中藏了些私財,便決定回府去取。

他們實在是不走運,剛到了方府,還沒取到錢財,刑部的兩個衙差便上門來拿人了。

要說呢,這兩個衙差跟三教九流打交道打慣了,也不是什麼正經人,上頭給方府一家子判的都是流放,要被流放敗落府邸,這輩子再想翻身幾乎是不可能的,何況方遠山早就人頭落地了。

是故這兩個衙差見方釋方釉取錢財,便起了分贓的心思。

方釋方釉心道是破財消災,便舍了大半出去。

豈料衙差這還不知足,仍是要將方釋方釉帶回刑部,方釋方釉心知去了刑部,這輩子便算完了,與兩名衙差好說歹說,一再懇求他們放過他二人。

其中一名衙差眼珠子轉了轉,問:“方府有個豔冠金陵的小姐,她眼下人在何處啊?”

方釋方釉知道他們問的是方芙蘭,也知道方芙蘭眼下就在府中——他們出逃後,秦小娘曾再三讓他們回府將方芙蘭帶離金陵。

方釋方釉生得自私自利,到了這個關頭,隻覺保住自己才是要緊,於是將兩名衙差帶到後院熄了燈的罩房外,悄聲道:“阿姐就在裡麵。”

方釋方釉走了。

走的時候,聽見了方芙蘭淒厲的,膽顫心驚的哭喊聲。

但他們不敢回頭,隻能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像方芙蘭這樣未出嫁的,容顏絕世的罪臣之女,將來的路還能怎樣呢?哪怕被流放,最終也還是會淪落畫舫,充為官|妓的吧。

她遲早要經曆這一切的。

既如此,身子予了誰,又有什麼區彆呢?

兩名衙差也是這麼想的。

他們本就事先吃了酒,借著幽微的燈色,看著一寸燈火下明眸皓齒的美人,醉得不知天上人間。

是啊,與其便宜了彆人,不如先便宜他們。

他們借著酒勁,撕了方芙蘭的裙裳,對她百般淩|辱。

雨打花落,風吹浮萍。

父親母親離世後,方芙蘭本已存了死誌,可就在這一刻,在一下接著一下的劇痛中,她忽然覺得憑什麼?

憑什麼我要遭此屈辱?!

滿心積憤無處宣泄,釀成了巨浪滔天的恨。

她本就是外柔內韌的性情,而這狂瀾一般的恨意,終於將她內心的韌澆築成了蛇蠍心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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