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第一六|四章(1 / 2)

雲浠這一番言辭聲震四野,立在斷崖外的一乾宗室朝臣中,除了少數明白內因的,其餘俱是一頭霧水。

這是什麼意思?是三公子與明威將軍要一起反了麼?

可是,若真是造反,哪有這麼明著來的?

田澤聽完雲浠的話,辨出她心中義憤,但昭元帝到底九五之尊,這麼頂撞他,痛快是痛快了,事後隻怕會被問犯上忤逆之罪。

他排眾而出,欲為雲浠求情,然而還未張口,昭元帝抬手止住他的話頭,轉而問宣稚:“叛軍那邊怎麼樣了?”

宣稚道:“回陛下的話,大多統領與兵卒均已認罪,叛將中,張嶽欲為己身罪過分辯,仍在吵鬨;另外因為昨晚明隱寺起火,不少僧人與叛兵趁機逃匿,末將已派人將他們追回,預備逐一查問,將可疑之人帶回金陵。”

昭元帝頷首,“旭兒,你去明隱寺看看。”

“可是父皇——”

“明隱寺中的這些人,趁你認祖之時作亂犯上,其心可誅。你是皇子,是儲君,在不久的將來更要承天下大統,你肩上有千鈞重擔,你該平四海,立升平,若連這點事都不願自己去辦,將來還怎麼享萬民供奉?去吧。”

田澤本想留下來護雲浠周全,奈何昭元帝竟拿江山與萬民福澤壓他,可是皇令已下,他若執意為雲浠平反,因此頂撞聖上,反倒有逼宮之嫌。

昭元帝懷疑他不要緊,就怕這個戒心頗重的皇帝因結黨之由遷怒忠勇侯府。

田澤無奈之下,隻得退後一步,帶著田泗與昭元帝一拜,匆匆離去了。

雲洛原本因為雲浠在自己的酒中下藥,借機盜走將軍令著惱不已,眼下看她為了琮親王府這個三公子,竟把自己推上了風間浪頭,隻得暫時將惱怒放下,替她求情道:“稟陛下,末將回到金陵前,忠勇軍本就為舍妹所領,今年末將雖重返軍中,倒未曾與舍妹計較將軍令該由誰保管,因此她雖因勤王心切闖了禁令,卻也不算擅自調用朝廷兵馬,何況——”

雲洛說著,稍稍頓了頓,其實他今日來平南山前,已然做好了最壞的打算,眼下阿汀既已把當年父親戰亡的真相捅給了昭元帝,他也不必等待一個籌措完全的時機了,便趁著今日,把昔日塞北一役的真相辯說分明吧,“陛下,何況阿汀所言屬實,當年塞北一役之所以慘烈至極,都是因為三殿下與達滿部落的二皇子通敵,以至塞北布防圖外泄,家父忠勇侯追出關外,塞北三萬將士血戰而死。”

這話出,滿堂嘩然。

原來當年塞北數萬將士埋骨沙場,竟不單單因為鄆王私挪兵糧嗎?

原來早在招遠叛變之前,陵王就已經通敵了?

那麼招遠叛變又與陵王通敵有沒有關係?

雲洛道:“當年家父出征塞北後,陵王聽聞五殿下也在塞北,便以一張布防圖為交換,請達滿部落二皇子找出藏於草原上的五殿下,爾後殺之。彼時陵王勢弱,為陵王與達滿部落穿線搭橋的正是裴銘、羅複尤兩位大臣,以及曾於草原上領兵,識得達滿二皇子的招遠,他們三人沆瀣一氣,這才釀就通敵叛國,臨陣叛軍之大案!”

其實及至程昶在朝堂上揭發鄆王私挪兵糧,為雲舒廣昭雪以後,朝中對這位忠勇侯仍是存有異聲的。

有人說:“既知道兵糧被調用,為何還要執意帶兵追出關外?速戰速決也是建立在有把握打勝仗的基礎上,忠勇侯這不是冒進是什麼?”

還有人說:“塞北的蠻子都是遊牧部落,每逢越冬了,搶些物資便會罷手,忠勇侯既沒把握跟他們打,何必硬碰硬?還說什麼那年塞北蠻敵聚兵猛攻,我看就是他貪圖功勞。”

而今時今日,倘雲洛所言屬實,昭元帝的兩個兒子一個私挪兵糧,一個通敵叛國,那麼當年塞北一役便是徹徹底底的天家過失了。

一名臣工出列,朝雲洛拱手道:“通敵乃國之大罪,宣威將軍此言牽扯重大,不知可有佐證?”

“是啊。”另一名宗室附和,“將軍說得義正言辭,卻是空口無憑,既想讓人信,該要拿出證據才是。”

“自然有證據。”這時,故太子生前武衛,昔綏宮一等帶刀侍衛寧桓說道。

他今日是與雲洛衛玠一起趕來平南山的,這些年他和雲洛亟亟追查當年真相,等這一日已等了多年了。

他越眾一步,從懷裡取出兩張布防圖:“末將左手這張布防圖,乃當年達滿二皇子所得的塞北布防圖,上頭有二皇子的批注;而右手這張,是這些年存於兵部庫房,前陣子失竊的那張。隻要將兩張布防圖做對比,不難看出臨摹的痕跡。”

“另外,末將與宣威將軍還在塞北達滿部落找到了證人,他可以證實當年正是陵王命人將布防圖交到了達滿二皇子手中。”

昭元帝看著寧桓手中的兩張布防圖,淡淡喚了聲:“宣稚。”

宣稚稱是,親自上前接過布防圖細驗,隨後稟道:“回陛下,其中一張布防圖確實是年初兵部庫房失竊的那張,另一張與前一張如出一轍,筆墨消減,看樣子,應當是數年之前的臨摹之作。”

適才那名朝臣道:“可是,這兩張布防圖至多能證明當年確實有人通敵塞北,未必能指認通敵之人究竟是誰。難道僅憑一個似是而非的證人,便要為陵王定下這通敵之罪嗎?據寧侍衛所言,那證人是塞北達滿部落的人,蠻敵之言,豈可親信之。”

“末將既敢為家父伸冤,自然有更切實可靠的證人。”雲洛道,他朝昭元帝拜道,“稟陛下,當朝五殿下……不,該當已是太子殿下,當年塞北一役,他亦在塞北草原上,當可為家父與萬千塞北將士作證。”

“笑話!倘五殿下真可以為忠勇侯作證,為何他在金陵這麼多年不發一語?為何他回宮後隻字不提忠勇侯的冤情?”

“倘五殿下當真可以作證,為何適才殿下在山上時,將軍不曾請他為侯爺陳情,非要到五殿下去明隱寺了,才說五殿下當年亦在塞北?”

幾名宗室同時辯道。

雲洛聽這些宗室強詞奪理,心中憤慨不已。

塞北一役後,陵王得柴屏、羅複尤、裴銘等人扶持,迅速建立勢力,可謂一日千裡。

田澤這些年為什麼不發一語?因他若發一語,才是真正莽撞。

陵王權重至斯,他若擅自為忠勇侯陳情,隻怕還未傳到昭元帝耳朵裡,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便是雲洛這個雲舒廣之子,這些年不也小心收集證據,非要等到有十足的把握時,絕不貿然行事嗎?

畢竟他們要抗衡的,是這個王朝權勢滔天的皇子。

及至田澤回宮後,尚未有機會私下與雲洛見上一麵,協力做好參倒陵王的準備,奪位刀鋒已現。

想想也是,陵王怎麼可能坐以待斃?他必然是要在田澤參自己前起兵一搏的。

雲洛聽了宗室們的話,本想為自己與田澤分辯,可話到了嘴邊,忽然咽了回去。

他驀地意識到陵王已經死了,還是因謀反而死的。

這個三殿下已然罪孽深重,便是再加上一條通敵的罪過又怎麼樣呢?這幾個宗室們還在拚命為他辯解什麼呢?

雲洛這才明白,原來這幾名宗室並不是願為陵王辯解,他們的目的一直以來隻有一個——程昶。

誠如今日輔國將軍受聖命起兵,不就是為給三公子扣上一個犯上作亂的罪名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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