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念是清晨吃了藥過來的, 如今休息室的門一關閉, 就將她與裴然隔在了兩個房間,雖然雙方都見不到了, 但尤念還是不敢放肆。
生怕裴然會突然進來, 尤念沒敢再打開手機。
她倒是真有些困了, 拉上房間的窗簾躺到軟床上。她聞到枕頭上還殘留著他的一縷氣息, 清淺很淡,不由拉上薄被閉上了眼睛。
她睡著的很快,後來是被說話聲吵醒的。
迷迷糊糊睜開眼睛時, 房間的光芒有些盛,她不滿的在床上翻了個身看向發聲源,此時裴然正在站在窗邊打電話, 他若有所思的勾著開了半麵的窗簾, 感覺床上的人動了動,他目光淡淡地掃了過來。
“好,我知道了。”也不知是誰給裴然打來了電話,雖然仍舊是那副散漫態度,但他的語氣中帶了分敬重。
說完這句話後, 他望著尤念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長,尤念被他看得發怵,睡意驅散不少, 她抱著被子看他,等到他掛斷電話的時候,她好奇問道:“誰給你打的電話啊?”
裴然把玩著手中的手機, 半靠在窗邊回道:“老爺子。”
“是裴爺爺呀?”尤念聲音中帶著睡意,再加上因為感冒鼻音很重,她說這話時聽起來有些嬌。
裴然抬眸看她,對上她仍舊好奇的目光,他幾步走到床前,俯身將手臂撐在兩側,他低頭詢問道:“知道老爺子找我什麼事嗎?”
“不、不知道。”尤念睡醒一覺渾身都暖暖的,裴然這樣靠過來後,她覺得有些熱。
“他啊。”
抬手輕撫了下她的臉頰,裴然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指尖順著她的眉眼一路下滑,他低低緩緩道:“聽說你回來後又生病了,他也嫌棄你身體狀況太差了。”
尤念縮了縮脖子,仍舊沒躲開他的觸碰,被他這樣摸的有些癢,她不由伸手抓住了他作亂的手指,知道他話沒說完,她繼續追問:“然後呢?”
“然後?”
裴然低低的笑出聲,傾身又湊近她一些,他將後麵的話補充完整:“然後他就要求我帶你去鍛煉,等你過兩天病好了,我就帶你每天去健身房訓練。”
“啊。”尤念一聽說要去健身房,眉頭不由皺了起來。
她體質差,就這小身板去了健身房估計要累趴下了。不過轉念她也覺得自己需要增強一下身體素質,所以隻糾結了一下就乖乖點了頭,無奈道:“好,多鍛煉鍛煉也沒什麼壞處。”
“念念好乖。”像是獎勵般,裴然在她唇上啄了一口。
他似乎是想深入,不過尤念一察覺他的意圖很快就掙紮了,於是裴然的唇瓣蹭過她的唇角貼在了她的臉頰上。
一點點抽出仍被她抓著的手指,他從床上坐了起來,用指腹抹了下唇。
“知道老爺子還給我說什麼嗎?”
起身坐到床邊的藤椅上,他正對著她說道:“老人家年紀大了,就總想著抱孫子。他讓你多多鍛煉身體是怕你以後生孩子會很困難,但是你看現在——”
尤念抱著被子從床上坐了起來。
窗邊的窗簾隻拉開了一半,半邊亮半邊昏間裴然坐到了它們的中央,將手臂搭在藤椅上懶散斜身,他微眯著眸輕笑道:“彆說碰你了,我現在連吻都吻不到你。”
“我說了,等我感冒好了呀。”尤念攪了攪被子,聽了他這話後有些無措。
聽他這語氣不像是生氣,可她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看著他泛涼的笑容又覺得他也不像是沒生氣,其實她是真的為了他好,雖說他自己說著不會被傳染,但萬一她要是真的傳染了他,又該怎麼辦呢?
尤念覺得自己病了就病了,反正她每天過的也很無趣,可裴然不一樣的,他很忙,根本不應該冒這樣的風險。
裴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自從接了裴爺爺那通電話後,他就有些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其實他也知道原因,就是不太願意承認罷了,那就是裴老爺子在電話中提到了一個人,那個人是陸南諸。
關於尤念與那個人的感情糾葛,裴老爺子是毫不知情的,兩人雖然內裡不合,但在老爺子和裴然父母麵前還是會偽裝一下,尤念是個懂事的姑娘,她自然不想因為自己的私事讓關心她的人操心。
暗肆靜的事情,老爺子也聽說了,他沒有問背後主謀是誰,隻是在聽說這件事有陸家出手後,讓他與陸氏多走動走動。
如今陸氏的掌權人仍舊在陸老爺子手中,他與裴老爺子不同,他是個掌控欲極強的人,專橫又決絕,人活到這個歲數仍舊不肯將權利交到自己兒子手中。
還有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就是陸老爺子的壽宴了,陸家有人放出消息,老爺子要在這次壽宴上將權利轉交給自己的孫子陸南諸。
在這種時候,陸家有人找茬裴氏而陸家未來的繼承人又出手相助,其中的意義不言而喻,老爺子想讓裴然抓住機會,畢竟,上一輩的裴氏和陸氏是競爭對手,但這並不代表他們一直會是競爭對手。
兩年前,裴然與尤念的婚禮舉辦的十分高調,但在婚禮結束後,尤念作為裴氏的少夫人卻開始低調起來。
她的低調表現在從不與裴然在公眾場合一起露麵,不參加商業的任何宴會、甚至連裴氏的公司也沒怎麼去過。
最開始,外界很多人都傳裴氏夫妻不合,裴家的太子爺看不上自己那位沒有半分權勢的妻子,還有人傳裴氏這場盛大婚禮是場□□,畢竟沒有幾家豪門會選擇娶平民媳婦兒入門。
不管彆人怎麼傳,尤念仍舊過分的低調,一開始裴老爺子還以為問題出現裴然身上,就將他叫回左宅大罵了一頓,裴然安靜聽完後,才微勾著嘴角回他:“關我什麼事?是她尤念自己做的決定,她不願意和我一同出席露麵,難道我還要綁著她去?”
如今尤念失憶了,裴老爺子還想借著陸家壽宴那天讓裴然帶她過去露露臉,他是出於好意,想讓尤念融入他們的圈子,可是他並不知道,他這樣做就是給了尤念接觸陸南諸的機會。
“裴、裴然?”尤念見他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臉色卻越來越冷了。
她以為他生氣了,就想和他好好解釋自己不讓他親的原因,但其實裴然的心思根本就沒放在那上麵,耳邊是她的軟聲細語,但沒一句落入他的耳內。
“念念。”裴然扣緊指上的婚戒,忽然喊了她一聲。
尤念反射性的一應,她閉上嘴巴看他,見他微微眯著眸子眸色幽深濃暗,不由吞了吞口水問道:“怎、怎麼了?”
是她沒解釋清楚,還是他嫌她吵了?
就這麼想著的時候,裴然拋出一個重磅炸.彈,他不含情緒的問她:“你聽說過陸南諸這個名字嗎?”
“什、什麼?”尤念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我說——”裴然捏著婚戒的力道更緊,抬起眸子與她視線相對,他把剛才那個名字又重複了一遍:“陸南諸,你聽說過嗎?”
這次尤念確信自己沒有聽錯,但是她大腦空白一片,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陸、陸南諸啊……”尤念一聽到這個名字就有些心虛。
最開始,她見過這個名字時它隻是兩個字,還是在自己屋內的千紙鶴中發現的。
自那時起,她就覺得千紙鶴中記錄的事情都是不可告人的秘密,後來她發現自己在見到陸南諸時的確有種不一樣的感覺,從千紙鶴折紙到一次次的偶遇、後來她又會因為他隱約想起某些片段記憶,所以她總覺得自己和這個男人關係不一般。
“你……怎麼知道這個名字的呀?”尤念想了又想,她想不明白裴然為什麼要對他提這個人。
不知道為什麼,她特彆害怕讓裴然聽到陸南諸這三個字,仿佛她知道這是他的禁區般。
心跳不由加快了些,尤念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反問了他,她的本意是想探探裴然為什麼會這樣問,誰知裴然卻忽然變臉,他收起笑容冷森森的看著她道:“你果然知道這個名字。”
“我、我不知道啊!”尤念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話暴.露了。
見裴然忽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她嚇了一跳,危急時刻她快速說道;“我就是在靜軒的時候偶爾見過他一次,聽到有人喊他的名字了!”
“你當我沒看到嗎?你確定你隻是遇到過他一次?”
裴然冷笑:“你可能自己都沒發現吧,每次你看到他時都魂不守舍的,是他勾走了你?”
眸中一寸寸結冰,自她失憶後,裴然從未讓她接觸過和陸南諸有關的這三個字,可從她第一次與他在走廊相遇時,她就在神情恍惚的盯著他看了。
在靜軒的那幾日,她每次看到這個人都會發呆,如今一聽他說出‘陸南諸’這三個字,她馬上就慌了,裴然不信她沒想起什麼。
接她從醫院出來的時候,醫生和周妮娜就說過她不一定什麼時候恢複記憶,但不代表她在日常中想不起一些片段。裴然以為,她是想起了和陸南諸有關的記憶,心中戾氣翻湧,他險些控製不住自己。
“憑什麼……”裴然微微閉眸。
憑什麼他陪她這麼久都不能喚回她的記憶,而他陸南諸隻要一露麵她就能想起來?
這一刻裴然忽然不懼怕她會恢複記憶了,不管是愛也好恨也好,總歸她的記憶中大部分都是他裴然這個人,不像此刻這般,她誰都沒有想起來,卻唯獨想起了陸南諸。
“你是不是想起什麼了?”裴然這樣問她。
如果她回答是,他會馬上帶她回右宅,他可以拉著她走遍右宅的每一處地方,告訴過她曾經他是怎麼對待的。
裴然相信,就憑他以前留給她的深刻記憶,隻要他想,就一定能喚回她的記憶。
既然她想起了那個人,那就索性誰也彆忘了,都記起來,這樣才算公平不是嗎?
就在裴然的心已經跌入無底深淵的時候,他聽到了微弱的抽泣聲,抬眸,他看到尤念的眼睛紅了,見他看了過來她不由瑟縮了一下,小聲道:“對、對不起。”
從第一次見到‘南諸’這兩個字後,她承認她分了太多的心思給這個人。
如果不是裴然告訴她,她也沒覺得自己會過分到盯著一個男人到魂不守舍的地步,她以為,裴然之所以這麼生氣是因為他覺得她觸犯了他身為丈夫的尊嚴,尤念誠心道歉道:“裴然,我以後不看他了好不好?”
她抽了抽鼻子道:“我看他,其實就是覺得他長得好看而已。”
陸南諸是真的好看。
盯著尤念看了一會兒,見她不像是想起了什麼,裴然心中的火一點點消了,他壓著嗓音問她:“我就不好看了嗎?”
裴然也好看,但說實在的,他這種男人烈的像火,長得再好看也讓人心生畏懼。
但陸南諸不一樣,尤念就是喜歡他那張溫雅疏離的臉,喜歡他冷清清很漂亮的鳳眸,還喜歡看他的一舉一動,優雅又從容,宛如天上的神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