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念家境普通, 父親尤德海是一名門衛內保,母親周貝才是普通的家政鐘點工。
在她小時候的記憶中,她的父親特彆喜歡看警匪懸疑破案劇, 每當電視上出現一個新的案件時,他就是拿著紙和筆記錄案件上的破綻和疑點,然後總是能先一步比電視揭露真正的凶手, 從那時起,尤念就特彆崇拜她的父親。
尤念的母親告訴她, 爸爸的理想就是當一名人民警察。她看的出來她的爸爸非常聰明, 各方麵也都非常的優秀,有一天她問他:“爸爸, 你為什麼不去當警察呢?”
當時尤德海正在記錄電視中上演的新的案情, 聞言他歎了口氣, 他說:“爸爸沒資格啊。”
“為什麼沒資格?”
小小的尤念不懂這些,她隻是覺得自己的爸爸很優秀, 但她並不知道,警察招錄要求中有一條將他卡的死死的,縱使他各方都很優秀, 但隻要有那一個汙點, 那麼他無論做什麼也沒用。
尤德海上麵有一個哥哥,也就是尤念的大伯, 尤念本人是從來沒見過這位大伯的,有次她偶爾聽到父母的談話,才知道她這位大伯被關入監獄還判了死刑, 也就是因為這位大伯的關係,她的爸爸才失去了當警察的資格。
有一年尤媽媽所在的公司出了事,管事人欠著員工兩個月的工資沒發卷錢跑了,長年累月的忙碌已經讓周貝才累出了一身病,後來一聽說這事,直接就病倒了。
最加雪上加霜的是,尤媽媽累病住院的那天,尤德海所管的小區出現了兩起偷盜案件,那兩家人丟了不少貴重物品,最後層層推脫,這件事就賴在了門衛看守失職身上,那天剛好是尤德海值班,於是那兩家業主要求他賠償所有損失,甚至還麵臨辭退。
那是一個深秋,尤念所住的小區底下栽種著滿滿的樹,當時樹葉發黃變得金燦燦的,十分漂亮。
尤念跟著父母從小區中搬出來的那天,她站在樓下仰頭看著那些高大樹木,風吹過時黃色的樹葉紛紛落下,那些葉子落在了尤念的頭發上、鼻子上還有肩膀上。
“走吧。”尤德海提著行李箱從樓上下來,他伸手為尤念拂去身上的落葉,牽著她的手一步步離開。
“爸爸,我們不住在這裡了嗎?”
“不住了。”
尤念依依不舍的扭頭看向那些樹木,抽著鼻子問道:“為什麼呀?”
尤德海拉了拉她的小手示意她看路,他儘量用輕鬆的語氣說:“因為咱們住不起了呀。”
“念念,爸爸和媽媽都事業了,咱們以後的日子很會艱苦,所以你一定要聽話知道嗎?”
“知道了爸爸,我會乖乖聽話的!”尤念對他甜甜一笑,尚不知艱苦是什麼意思。
尤念以前是很喜歡秋天的,因為她覺得秋天好看,樹葉會變成金黃色,每天她從家中跑到樓下時,都會踩著樹底下厚厚的落葉玩上好一會兒,而她第一次覺得秋天不美麗,是在她跟著父母搬入黑漆漆的小巷子中。
那裡麵很臟,角落中被隨意丟棄的垃圾堆積成小山發出難聞的味道,這裡也沒有尤念喜歡的花草樹木,她抬頭看了看天,感覺就連這裡的天空都是灰色的,一點也不美。
這是一個很冷的秋天,明明還沒到深冬,但尤念已經冷的受不了。
單純可愛的小女孩似乎就是在這種寒冷中長大的,她的母親是一個悲觀且極端的人,自從住進小巷子後,周貝才天天臥病在床,她時而暴躁時而哭泣,有時候會當著她的麵和尤德海吵架罵著些難聽的話,有時她也會抱著尤念痛哭,對她說著對不起,說她不應該讓她出生,不該讓她和她一樣忍受這種貧窮苦。
“念念,不要怪你媽媽,她隻是小時候日子過得太苦了,如今的生活讓她不安,隻要你多多照顧她安慰她,她再過一段時間就能好轉了。”
尤德海是比較樂觀堅強的人,儘管他們的生活跌入了低穀,但他在咬牙支撐著這個家時仍然會對著尤念笑。他會輔導尤念的功課會給她講自己小時候的故事,偶爾還是帶她出去玩。
無論日子過得多苦,他的愛好仍舊沒變,每天還是會看他喜歡的破案警匪劇。
他們最最苦的那年冬天,尤念已經記不得自己是怎麼熬過去的了。她隻知道自己每天都特彆冷特彆冷,冷的像是骨節僵硬要一寸寸的斷裂。
當天氣恢複溫暖之後,尤念母親的病症也在一點點好轉,尤德海擔憂周貝才的身體,心疼她不讓她出去工作了,周貝才不聽,才工作了兩天就又累病了,自此她就隻能窩在家中,每天做飯洗衣,但再也沒給尤德海好臉色過。
她時常說的一句話就是:“尤德海我真是瞎了眼才會嫁給你,你當初說會帶我過上好日子的,可你看看我如今過的是什麼日子?”
“下一步你是不是就要我們娘倆上街去討飯了?早知道你會帶我過這種日子,當初我就不應該給你生孩子,生了也應該掐死!”
“尤德海,你說讓孩子活著有什麼意思呢?你是想讓她再將我之前受過的折磨經曆一遍嗎?尤德海你真沒用!”
其實每當聽到周貝才說這種話,尤念心裡都是十分難受的,尤其是她這個時候她的母親望著她的眼神總是愧疚又絕望,這種感覺讓小小的她無法喘息,她想說自己不在意的,後來也試著和尤媽說了。
“你才多大你懂什麼!”周貝才聽到尤念的話沒有半點欣慰,反而還很凶惡。
“你知道錢有多重要嗎?錢可以買到一切,當初要不是因為沒有錢,你外公外婆也不會死的那麼慘!”
“我告訴你念念,錢,可以買到世界上的一切東西,包括生命。如今你竟然給我說你不在乎,你是被你爸爸那個沒誌氣的東西給洗腦了?”
當天尤念被周貝才罵哭了,她扯著她的耳朵不停地說著錢有多重要,從外麵打工回來的尤德海第一次和她吵了架,後來尤爸將她抱出小巷子,兩人坐在公園的長椅上看了幾個小時的星星。
“念念,你不要怪你媽媽,但也不要什麼都聽她的好嗎?”尤德海忘不了他進門時,周貝才對尤念吼的那句話:“尤念,你以後一定要變成有錢人,無論做什麼都要成為有錢人,哪怕不擇手段去給彆人當小.三,也不要當一個窮鬼!”
婚後十幾年,尤德海雖然賺的錢不多,但平心而論並未少過周貝才的吃穿,他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周貝才還是患得患失,她受不得一點貧窮苦,隻要家裡生活一不好,她就整日擔驚受怕還做噩夢,這些尤德海都是理解的。
周貝才的名字是她父親給她起的,貝才合起來是個財字,她父親是想讓她成為一個有錢人。
周貝才的父母也都是窮人,是屬於特彆窮家裡孩子還特彆多的那種。周貝才是家中最小的一個孩子,她是眼睜睜看著自己上麵三個姐姐被一個個賣掉的。
父母用賣掉孩子的錢維持生計,可是錢總有花光的一天,後來她也麵臨被賣掉的命運,但這個時候,她父親半夜摸黑走夜路跌入湖中被淹死,母親也因此病倒了。
周貝才是‘幸運’的,因為家中的變故,她躲過了被賣掉的命運,但她也是悲哀的,因為沒錢,家裡買不起糧食更看不起病,周貝才為了活下去每日乞討撿垃圾,她的母親是病了,但她最後是眼睜睜看她死的。
直到後來她也不清楚,她母親到底是餓死的還是病死的,她隻知道她母親是死在一個街角,渾身上下瘦的隻剩骨頭,死也沒有閉眼。
這段記憶是周貝才的噩夢,因為小時候過的太苦,這導致她養成了這樣的性格,這些尤德海原本是不想告訴尤念的,但如今他也是不得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