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地下室,他打開了幾個酒櫃看了看,最後在一個比較隱蔽的酒櫃裡找到了,拿了出來。
紀思瑤接過,問他,“你剛剛怎麼回事?你不願意陪晗晗,明明願意,你還不同意。”
司均鐸無奈,“那你乾嘛又要讓明明陪她呢?”
“晗晗一個女孩子,在這裡又人生地不熟的,不得有個人陪著比較安全?再說了,她和明明年紀差不多,兩個人也能聊得來。你不喜歡人家,不喜歡女生,可明明喜歡女生啊,說不定,他們倆能看對眼呢。”
司均鐸就不明白了,“你很喜歡晗晗嗎?一定要在我們倆個中,給她找個男朋友。”
“當然不是了。”紀思瑤覺得司均鐸一點都不懂自己的苦心,“我隻是覺得晗晗是個好孩子,這你也好,明明也好,總是要談戀愛,要成家的。我們這些為人父母的,肯定希望你們找個好對象,知根知底,家裡放心的。”
“晗晗家條件好,人也懂事,我和她父母也認識,這要是能成,不管是你還是明明,都是好的。我也是看著明明長大的,我能不為他著想嗎?你不希望你弟弟找個知根知底,漂亮懂事,門當戶對的媳婦嗎?”
司均鐸沉默了。
紀思瑤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和明明早晚有一天都會成家的,到時候,他也會從家裡搬出去。我和你溫阿姨是閨蜜,她就這麼一個孩子,她常年不在明明身邊,所以有些事情,我們這做乾媽乾哥的難免得多操心。他要是和晗晗在一起,我和晗晗的父母也認識,到時候我們也好走動,也能時不時去看看他們小兩口,不是嗎?”
司均鐸沒有說話,他轉身走出了地下室,邁步上了台階。
重回一樓客廳的時候,司均鐸能看到溫明奕和宋書晗正在一起看著電視,討論著什麼,兩個人有說有笑的。平心而論,宋書晗確實是一個很好的選擇,家世、容貌、性格,更彆提她還是溫明奕的粉絲,隻是……
司均鐸站在盆栽後,靜默的看著溫明奕的背影,一雙手不自覺握緊。
隻是……隻要想到溫明奕會離開這個家,離開他,去和彆人生活在一起,司均鐸隻感到沉痛與不能接受。
他仿佛又看到了之前他們沒有和好的那些日子,那些他至今都不願意回憶的日子。
他失去過溫明奕一次,他知道那是什麼感覺,所以他不想再失去,更何況是一輩子失去。
這世上不會有人比他更愛溫明奕了,也不會有人比他更了解溫明奕了,同樣,溫明奕也不會像信任他這樣去信任其他人。——他甚至沒有把自己可以變成貓和狗這件事告訴其他人,他隻告訴了他,隻有他。
他們從小就生長在一起,像相互依靠的兩棵樹,彼此陪伴,互相支持。他們的樹枝挨著,根部交纏,樹乾上都長滿了對方的藤蔓。
那麼,為什麼一定要分開呢?
司均鐸在這一刻,心臟瘋狂的跳動著。那些之前隱約感覺到的感情,那些之前說不清道不明也不敢多想的情緒,都在這一刻,如生物入侵一般,借著一時的衝動,瘋狂的生長著。
他喜歡溫明奕,他想,不是隻想當他的鄰居哥哥,陪他走完生命的一段旅途,中途下車,放任他去前往他不知道的地方的那種喜歡。
而是想參與他的整個人生,陪他走完這一生,讓他永遠都在自己觸手可及的地方的那種喜歡。
他這一生,最關心的人是溫明奕,最在乎的人也是溫明奕,他把自己所有的情感幾乎都給了溫明奕,也把自己最好的脾氣都給了溫明奕。他的肩膀隻扛著兩份責任,一份是他的父母他的家人,一份是溫明奕。
他不可能再像愛溫明奕這樣去愛其他人,不求結果,不計回報,無怨無悔。
司均鐸在這一刻,終於確定了,他是喜歡溫明奕的。他當然是喜歡他的,一直都喜歡他的,隻是,他第一次發現,他對溫明奕的占有欲遠比他以為的還要強烈。
在這一刻,在這些感情瘋狂的發酵快要衝破他內心的藩籬的這一刻,司均鐸不由自主的向前移動了一步。
可很快,他又退了回來。
那些翻湧著的情緒,就像潮漲之後的潮落,在激起海浪之後,再次退卻,回歸於平靜之中。
如果溫明奕是個女生,如果他對溫明奕的喜歡在淺薄一些,甚至如果,他對溫明奕的責任感再少一些,那麼,他都會毫不猶豫的走過去,告訴溫明奕自己的感情。
可偏偏,沒有這些如果。
在他和溫明奕的成長中,他永遠都是走在前麵的那個,溫明奕看著他,按著他的腳印,一步一步的跟著他往前走。他總是信任且依賴自己的,哪怕他們分開了一千多個日夜,他也毫不猶豫的選擇了自己畢業的大學,踩著自己的腳印。
他對自己是什麼感情呢?是對兄長的孺慕;是對哥哥的敬仰;也是對從小一起長大的竹馬的依賴。可是這些感情中,沒有一點,是有關愛情的。
他是喜歡女生的,或許不是宋書晗這種,但也會是其他性格。
在他們的相處中,溫明奕永遠是大方且坦率的,他看著自己,目光澄淨,不含一絲雜質,也不含一絲愛情相關的情緒。他甚至試探過他,然而卻沒有任何結果。
他不在溫明奕的戀愛備選之列,他在溫明奕的心裡,是他最親近的人,是他最依賴的人,是他最信任的人,卻唯獨不是他想要戀愛的人。
溫明奕或許會喜歡任何人,但,不會是他。
司均鐸很清楚,甚至過於清楚,同性的圈子是一個很窄的圈子,他站在這裡,溫明奕站在陽光下,他不忍心把溫明奕拉進來,尤其是在溫明奕並不想進來的情況下。
如果溫明奕喜歡他,如果溫明奕想和他在一起,那他不會拒絕,他永遠會為溫明奕讓步。可是如果溫明奕不喜歡他,他的愛情與他無關,那麼他也不會把他拉入自己感情的泥沼。
他像是一個貧瘠卻又富有的人,用沾滿泥土的雙手赤誠的捧著滿手的珍珠寶石想獻給自己喜歡的少年,卻又因為對方沒有言說的不喜歡,默默把手背在了身後。
他有滿肚子的蝴蝶,卻一隻都飛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