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
這不在司均鐸的預料, 他沒有想到,有一天溫明奕會對他說出這種話。他看著麵前還紅著眼睛的少年,無奈的歎了口氣, 伸手抹去了他的眼淚。
“怎麼還哭了, 多大的人了, 還哭。”
溫明奕不自覺低下了頭, 枕在他的膝上,安靜乖巧的宛如一隻聽話的小獸。
他一直都知道, 過去那三年,對司均鐸而言是一道疤。隻是司均鐸從來不和他計較,他不說,自己也不願意去回想,於是兩個人就這麼把這一頁掀了過去。
可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司均鐸是怎麼過的呢?在他一次次生氣卻又拿自己沒辦法後, 司均鐸又是怎樣的心情呢?
溫明奕不是想不到, 而是不敢想,不敢去回想自己當時說過什麼,做過什麼。可現在, 司均鐸第一次告訴了他那時候他的心情,溫明奕感到難過,不是為自己, 而是為司均鐸。
他伏在司均鐸的膝頭,無聲的哭著,心裡滿是愧疚與懺悔。
如果可以, 他想重生到三年前的時間, 重生到自己還沒有因為叛逆而搬出去的時間,可是他不可以。所有的一切都已經發生了, 無力彌補,他努力的把釘在籬笆上的釘子拔了下來,可是釘孔卻還在。
一眼望去,滿是傷痕。
溫明奕抱著他的膝蓋,難過而後悔的哭著。
司均鐸沒想到他竟然還越哭越凶了,他和溫明奕說那些話的時候,並不是想和他計較,隻是單純的想告訴他自己的原因。可現在溫明奕卻因為自己的話哭得不可抑製,這就不是他想看到的了。
他伸手想抬起溫明奕的腦袋,溫明奕卻不肯,司均鐸見此,也不強迫他,伸手摟住了他的脖頸,好聲哄道,“彆哭了,我和你說那些是讓你哭的嗎?”
他抽了幾張紙遞給溫明奕,“把眼淚擦一擦,沒什麼可哭的,我又不是怪你,你這麼一哭,倒好像是我和你秋後算賬似的。”
溫明奕沒說話,司均鐸把紙塞進了他的手裡,輕聲道,“你不需要難過,也不用覺得對不起我,我說過的,我永遠不會怪你,所以你也永遠不需要因為我而自責。”
“青春期,每個人都會做出一些不合適的舉動,這不是你的問題,這是這個年紀的特點,你隻是經曆了這個年紀的無數人之一,所以這很正常。”
這才不正常,溫明奕在心裡吐槽道,叛逆一天、兩天、一個月、兩個月正常,可是叛逆三年,這一點都不正常!都怪薑子墨,都是為了薑子墨上位,他才要經曆這些!薑子墨!他絕對不會放過薑子墨!
溫明奕低著頭接過了司均鐸手上的紙巾,側過頭擦了擦眼淚。
司均鐸看著他,隻覺得他身上的孩子氣還很重,雖然年歲也不小了,但骨子裡還很單純。
“你以後不會這樣了吧。”溫明奕帶著點鼻音,悶聲悶氣道。
司均鐸看著他發紅的眼睛,無奈的歎了口氣,點了點頭。
溫明奕這才放心,又和他保證道,“你放心,我肯定比你晚結婚,到時候我也不會住的很遠,就住在我家,你想的話,我們還是可以一推門就看到。”
“不用等我,我這一輩子,還不知道結不結婚呢。你遇到喜歡的人,想結婚就結吧。不用等我。”
可溫明奕卻很堅定,“我才不要,我說到做到,反正我也不著急談戀愛,等你以後有了喜歡的人,那時候,我再去談戀愛。”
司均鐸看著他,微微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卻又咽了下去。
他看著麵前剛剛哭過的少年,進一步怕他驚訝厭惡,退一步又怕自己到時候無法放手。司均鐸第一次覺得感情的事情很困難,進退兩難,讓人舉棋不定。
然而溫明奕卻緩緩站起了身,他站了起來,甚至還衝司均鐸笑了一下,然後,在司均鐸正準備衝他回以一笑時,俯下身,抱住了司均鐸。
司均鐸瞬間整個人都怔住了,不知所措。
溫明奕靠在司均鐸的肩頸,很安靜的抱了他一會兒,才慢慢鬆開手,站直了身子,“那這一章就翻過了。”
司均鐸沉默的點了點頭。
溫明奕就又笑了,“那你看書吧,我先回房了。”
“嗯。”
溫明奕轉身朝門口走去。
司均鐸看著他走了出去,看著他關上了門,這才低頭去看自己的膝頭,一片潮濕。
那是溫明奕的眼淚。
司均鐸無奈的歎了口氣,早晨才堅定的信念僅僅支撐了半天,就再次崩塌。
在他們的感情中,溫明奕永遠是主導者,他可以輕易的決定他們的相處,決定他們的親疏,決定他們感情的最終走向。
這是司均鐸賦予他的權利,一生的權利。
溫明奕回到自己的臥室,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他的心情還不那麼平靜,思緒很亂,一會兒想到他和司均鐸分開那三年,一會兒又想到剛剛司均鐸的話,一會又想到他們的以後。他拉過被子蒙住了臉,閉上了眼睛。
他們一定會分開嗎?他想,他舍得離開司均鐸嗎?可是不舍得又怎麼樣呢?再親的兄弟都有分開的那一天,更遑論他們?
溫明奕覺得自己很累,他想要睡一會兒,睡著了,就不用思考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