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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友們很熱情,夏明揚卻不記得來人。
他腦子裡空蕩蕩的,對一切毫無印象。
他知道自己出了問題,隨行的軍醫說:“這種情況跟溺水時體力透支有關,大腦有可能受到某種程度的損傷,造成記憶缺失……”
夏明揚接受了這個說法。
他忘了自己叫什麼,來自哪裡?全靠戰友們提示,才知道自己叫夏明揚,是部隊上的飛行員。
說到飛行,夏明揚倒是很有印象。
那些駕駛技能都記得,甚至能說出自己駕駛的戰機編號是C-3090,可問到副駕駛員的名字,卻想不起來了。
來人都說他是夏明揚,夏明揚也認可了自己的身份。
隨行軍醫說:“夏同誌,我們往回趕吧,到醫院再做個徹底檢查……”
一行人稍作休息,就上了救護車。
夏明揚是用擔架抬上去的。
他身體很虛弱,損耗很大,掛著吊瓶輸著液。
臨上車時,夏明揚微微抬起頭來,看著送行的村民們。他想找到那個人,一睜眼就看到的那個姑娘。
他覺得那姑娘就站在那裡,正看著他呢。
救護車開走了。
村裡熱鬨了一陣,又安靜下來。
村民們知道救助了一個同誌,具體是做什麼的?卻不曉得。這屬於軍事機密,包括老支書和江隊長在內,都不知道。
柳小櫻有所猜測,就跟大哥透露了一點。
“哥,那人是開飛機的……”
柳誌江很驚訝。
“櫻子,你咋知道的?”
“我猜的……”
柳小櫻心說,大哥沒見過空軍,不曉得空軍飛行服的樣式,她見多識廣,才猜到了那人的身份。
柳誌江知道妹子聰明,不經意間又立了一功。
柳小櫻嘿嘿笑著。
對空軍,她是很神往的,如果能駕駛著戰機,在空中遨遊一把就好了。
當然,這隻是個夢而已。
現在的她不複往日,能把娃養大就不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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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過後,縣裡轉來了一封感謝信。
是東港部隊寫來的,感謝南山村的群眾對子弟兵的救助。還送了一麵錦旗,上麵繡著“軍民魚水情”等字樣,很是耀眼。
老支書把錦旗掛在大隊部,村裡人都感到很自豪。
柳小櫻也暗自得意,這裡麵有她的一份功勞呢。
又過了兩天,一輛軍綠色的吉普車停在了村口。
從車上下來了一位大姐和一位青年,都穿著軍服。
他們找到隊裡,說要見一見救命恩人。
江隊長把女民兵都召集過來,還派人去喊齊大夫。
青年軍人看著柳小櫻等人,鄭重地道了聲:“謝謝!”
還“刷地一下”敬了一個軍禮。
女隊員們愣了一下,趕緊還了一禮。
柳小櫻看著青年軍人,有點挪不開眼睛。
青年軍人個子很高,足有一米八幾,國字臉,高鼻梁,兩眼炯炯有神,真是帥氣十足。
青年軍人也認出了柳小櫻。
這個穿花布衫、梳著大辮子的姑娘,就是給他做心肺複蘇的那位。他記得那雙手很有力氣,按得他肋骨直疼。
軍醫說:“如果不是緊急救治,大腦會缺氧,甚至會引發後遺症……”
也就是說,這位姑娘救了他。
青年軍人想跟柳小櫻說點什麼,可當著眾人的麵,又不曉得說什麼才好?就衝著柳小櫻點了點頭。
柳小櫻知道對方認出了她,心裡美滋滋的。
齊大夫趕來了。
他一見到青年軍人,職業病就犯了。
“同誌,來坐下,我給你把把脈……”
說著,齊大夫就抓住青年軍人的手,給人家把起脈來。
“同誌,您的脈搏很有力度,恢複得不錯……”
青年軍人道了聲:“謝謝!”
齊大夫笑著說:“同誌,不用這麼客氣……”
那位大姐也說:“齊大夫,這都是應該的,要不是您紮那幾針,咱的同誌也恢複不了那麼快……”
齊大夫一聽,恨不得立馬掏出銀針,再紮幾下。
青年軍人對齊大夫的醫術很感興趣,就詢問了幾句。
齊大夫很得意,把中醫的精髓講解了一番。
要說,他進城學的是西醫,引以為傲的卻是中醫療法。尤其是在鄉村,認可中醫的更多一些,適用麵也更廣一些。
青年軍人和大姐呆了一會兒,就上車走了。
村裡人都跑到村口送行,熱情地揮著手。
柳小櫻站在人群中,遠遠地望著。
她猜測那是一對母子,從東港部隊專門跑來一趟,挺重情意的。不過,他
們並未提到自己的姓名,不知是低調還是出於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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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
村裡又恢複了往日的秩序。
柳家小院的櫻桃樹開花了,紅豔豔的,就像一抹紅霞,襯得院裡一片喜氣。
柳小櫻站在花樹下,捋著辮子,仰著臉兒,就像一副畫兒。
馮玉蘭瞅著閨女,是既歡喜又擔憂。
櫻子是越長越水靈了,如果不是那五個娃娃,隻怕媒人都要踏破門檻了。
現在,十裡八鄉都曉得,南山村的柳小櫻認了五個娃娃,才十六歲就當了娃的娘。那入贅的口風放出去了,可誰敢登門呢?
柳小櫻卻沒這方麵的擔心,她正琢磨著孵小雞呢。
天暖和了,該孵小雞了。
五個寶寶還不滿百天,那是見風就長,可能吃了。一頓下來,半鍋米粥就沒了,人家捐的那些糧票,都用來買大米了。
可那些哪夠呢?早晚會吃光的。
還是要給寶寶們增加營養,最好每天都吃上一碗雞蛋羹。可雞蛋太貴了,還不好買,每次趕集隻能碰運氣,不如自家養上幾隻?
柳小櫻跟娘一說,馮玉蘭也動了心。
年後政策做了調整,家家戶戶的自留地都拿回來了。村民們有種蔬菜的,有種稻米的,雜七雜八都沒閒著。這麼一來,飼料有了,就想著養雞養鴨。可這兩年生活困難,母雞都吃光了,拿啥孵小雞啊?
馮玉蘭就說:“櫻子,咱家可沒有母雞啊……”
“娘,沒有母雞也能孵,隻要溫度達到了就行……”
柳小櫻自有辦法。
空間在手,還有什麼解決不了問題?
逢集的日子到了,柳小櫻就挎著筐子去趕集。
在背靜處,她又碰到了那個賣雞蛋的中年婦女。就打聽了一下,那婦女家裡公雞母雞都有,就買了一筐子雞蛋,提著回來。
到了村口,柳小櫻用布蒙著,怕人瞧見了。
回到家,柳小櫻就坐在窗前,對著太陽光照雞蛋。
隻要有小圈圈的,就是受過精的。
柳小櫻挑了二十枚受精雞蛋,準備孵小雞。
她找了一個柳條筐子,鋪上厚厚的稻草,把雞蛋擺在上麵,用棉布蓋著,擱在牆根底下曬著,增加溫度。
還開玩笑說:“娘,晚上咱把雞蛋揣在被
窩裡暖著,二十一天後小雞就孵出來了……”
馮玉蘭也笑道:“那好啊,打今兒起,就讓誌遠和誌廣晚上睡覺時揣幾個……”
當然,這都是玩笑話。
柳小櫻曬雞蛋也好,暖雞蛋也好,不過是裝裝樣子。她把雞蛋在太陽底下曬一曬,就用棉布包著擱進育嬰箱裡。隻要調好溫度,小雞就會破殼而出的。
柳小櫻怕娘發現了,還想了個點子。
她又挑了二十個雞蛋,擱在稻草筐子裡,用棉褥子包著擱在屋裡。到了中午,就端著筐子出去,在太陽底下曬一曬,日頭一過,再端回來。
馮玉蘭操著心,時不時地跑到小櫻屋裡,伸進棉褥子摸一摸。誌遠和誌廣也學著,晚上睡覺還真想揣著雞蛋孵小雞呢。
柳小櫻心說,用體溫孵小雞,理論上是行得通的,不過孵化成功率很難保證,還是育嬰箱更科學一些。
趕在這個時節,村民們也忙乎起來了。
家家戶戶都搗鼓著孵小雞、孵小鴨,方法更是多種多樣。
有想著法子找母雞的,找不到母雞,就搭了土炕生了火,用炕小雞、炕小鴨的方式來孵化。還有的,打算去集上換小雞娃子,養個半年就能下蛋吃肉了。
隊裡對這些既不支持,也不反對。
隻要是自家養的,不拿出去販賣就沒啥,也沒違反政策。
老支書很開明,崔隊長卻板著個臉,
“老支書,社會員們都去搞副業了,那生產咋辦?馬上就進入捕魚期了,正缺人手呢!”
“連發,到時候動員一下,群眾的積極性還是很高的……”
老支書不以為然。
這個崔連發也不想想,村民們搞搞自救,改善一下生活有啥不好?像去年旱災蟲災嚴重,想弄點吃的都難,全靠外麵調來的救濟糧撐著。
要說,還得感謝國家,不然救濟糧也沒得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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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寶寶們過了百天。
柳小櫻就推著“娃娃車”出門了。
前麵躺倆,後麵躺仨,都穿著黃絨絨的小衣裳,戴著小帽子,屁股底下墊著棉墊子,軟軟乎乎的,頭頂上還撐著遮陽棚,掛著一串小鈴鐺,風一吹,就“叮叮當當”地作響,可拉風了。
“歐呦,這娃娃車太好玩了!”
村民們都很稀罕,
就試著推兩把。
娃娃車推著很輕簡,不但能裝娃娃,還能推東西。就有人來打聽,說是蔣木匠做的,也想做一個,可一聽手工費,就打退堂鼓了。
江二嫂子也很歡喜,就把自家娃娃放在車上推著。
娃娃們手舞足蹈的,很興奮。
那幾個喂養五胞胎的嫂子,也跟著學。
柳小櫻很大方,讓娃娃們輪著坐,每個人都有份兒。
嫂子們是喜笑顏開,跟小櫻打交道真不錯,隔三差五就送吃的過來,兔肉、雞肉都有,還有半尺來長的河魚,不曉得從哪裡弄來的?
要說,出門尋吃的男人不少,大多空手而歸。
柳家就不一樣了,東西沒斷過,真是交了好運了。
村裡人很羨慕,也有暗裡嘀咕的。
可這種本事不是人人都有,再羨慕也沒轍。換做以往,還能想個賴點子去沾點便宜,可自打柳家認了五胞胎,就不好意思了。
人家有五個娃娃要養,不弄點東西吃啥?
就連崔隊長那樣的,也不敢再挑刺了。
上次鬨了一鼻子灰,對崔隊長的聲譽是有影響的。再說,小櫻不凡,村裡人都曉得,去惹這樣的人家,隻怕沒好果子吃。
這麼一來,相安無事,平和了許多。
族裡那幾個紅眼病,也不敢輕舉妄動,怕兄妹倆收拾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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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四月中旬,天氣越發熱了。
村民們都換上了單褂子。
年輕姑娘們穿得五顏六色,比冬日好看了不少。
這天下午,柳小櫻帶隊在海邊巡邏。
海風呼呼地吹著,吹起了額發和衣衫。
女民兵們戴著草帽,扛著紅纓槍,英姿颯爽,分外美麗。
就在這時,一輛軍綠色的吉普車開過來了。
吉普車停在岸邊,從車上下來了一位青年軍人,他穿著軍裝,戴著大蓋帽,個子很高,十分英武。
隊員們看直了眼,就說:“隊長,這不上次來過的那位同誌嗎?”
柳小櫻朝那邊瞅了瞅,還真是那位同誌。
青年軍人走到海邊,目光炯炯,凝望著大海。
柳小櫻扛著紅纓槍過去。
“喂,同誌,馬上就要漲潮了……”
“唔……”
青年軍人扭過臉來,衝著柳小櫻點了點頭。
他正是那位落水的軍人。
看到柳小櫻,就客氣地問道:“民兵同誌,你們就是在這裡發現我的?”
“是的……”
青年軍人望著大海,像在努力回想著什麼?
幾個姑娘盯著人家,不曉得該說啥。
海水漲潮了,青年軍人準備離開。
柳小櫻衝著人家揮了揮手。
那個背影,那麼英俊挺拔,帥得奪人眼目。
柳小櫻忽然萌生了當兵的念頭。
她不過十六歲,大好的青春年華就荒廢在鄉野之間嗎?
柳小櫻追上去,忍不住問道:“哎,同誌,跟您打聽一下,部隊上招收女兵嗎?”
“唔,女兵招得很少,大多是特長兵,有做通訊的,有做醫務的,還有搞文藝的……”
青年軍人笑著,露出了一口白牙。
柳小櫻隻覺得眼前一恍。
這個笑容太燦爛了,就像一縷陽光投射過來,整個心都亮堂起來。
青年軍人也看著柳小櫻。
這麼好看的姑娘真不多見,他以前從未見過,為何會有一種熟悉感?
這種困惑,他醒來後就有,卻無從解答。
他的記憶尚未恢複,連家人都想不起來。
軍醫說:“失憶隻是暫時的,多去一些熟悉的地方,沒準就想起來了……”
這些日子,他去了很多地方,有托兒所、學校、訓練場、還有飛機場,可效果卻不怎麼好,除了跟飛機有關的,其他的都想不起來。
他不想放棄,不然,他隻是披著夏明揚的軀殼而已。
他來到海邊,就是想找尋記憶。
對這個地方印象很深,總覺得能發現點什麼?
可來了之後,大腦中還是一片模糊。
隻有看到這個姑娘,才找到了一點熟悉感。
夏明揚想著這位姑娘還不曉得他的名字,就鄭重其事地說道:“民兵同誌,我姓夏,叫夏明揚……”
夏明揚?
聽到這個名字,柳小櫻瞪大了眼睛。
她趕緊瞅瞅,這人叫夏明揚,還真是巧啊?
柳小櫻想起了星際學院的夏教官,那個傲氣十足的家夥。
不過,同名同姓的多了去了,這個開飛機的夏明揚,跟夏教官是兩個人。看看這人,性格內斂,哪有夏教官的張揚勁兒?
想著夏教官那張帥破天際的臉,柳小櫻覺得還是這個夏明揚看著舒服。
柳小櫻做了自我介紹。
“夏同誌,我姓柳,叫柳小櫻……”
“唔,小櫻同誌,想參軍的話,就留意一下征兵啟事,縣武裝部那裡就有……”
“好的,我會留意的……”
“唔,那我先走了……”
“好,再見!”
柳小櫻揮了揮小手。
這個夏明揚很不一般,認識了這個人,就像打開了一扇窗戶。那是她無法企及的世界,卻又是那麼向往。
吉普車開走了,留下了淺淺的車轍。
柳小櫻收回了目光。
女隊員們圍上來,嘰嘰喳喳地詢問著。
“隊長,你跟那位同誌說話了?”
“唔,我問他參軍的事兒……”
“參軍?隊長你想參軍啊?”
“嗯……”
“那你家娃娃咋辦?”
“……”
柳小櫻被當頭潑了一瓢涼水。
是啊,她有五個娃娃要養,真去參軍,娃娃們咋辦?
柳小櫻收回了心思。
在隊員們麵前,她並未提到夏明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