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生丸這一覺睡了很久。
起初他睡得並不安穩,腹部的傷口依舊隱隱作痛。他不停地做夢,夢裡的片段支離破碎。
恍惚間他回到了昨日,強者的氣息一路引誘著他來到那片被黑色陰影籠罩的樹林。外出曆練的犬妖嗅到了戰機,他不知領域為何物,但是他知道那片黑色的陰影中必然有著能和他一戰的強者。
殺生丸亮出了利爪,他的金瞳因為強敵出現的興奮而微微閃著光。沒有任何一絲猶豫和滯澀,他邁步踏進了那片屬於咒術師的領域。
在踏入領域的下一秒,他看到了漫天開放的血蓮。
這瑰麗奇異而又詭異血腥的場麵正中,一身白衣的少女自天而降。她手中持著一柄赤紅的血匕首,帶著毫無憐憫的決絕與自信,就這樣收割了另一位強者的生命。
無聲的世界裡,殺生丸的金瞳裡隻反射出她的身影,那樣美麗,強大,和血蓮一樣危險至極的身影。
整個領域都充滿了恐怖的血蓮,隻要輕輕挨上一下就會被割開極深的傷口。這片領域在戰鬥即將結束之時突然開始崩潰坍縮,殺生丸想要迎向那位自空中墜落的白衣少女,但是他被突然開始狂暴四散的咒力和血蓮狠狠擊中。
咒力和妖力是完全不同的兩種力量,失控的咒力鑽進殺生丸身體後開始和妖力相排斥,屬於那名少女的負麵情緒如海潮一般衝刷他的心。
[爸爸走了,因為他說要出去賺錢……但是他再也沒有回來……]
[如果能付得起醫藥費的話,媽媽是不是不會死……]
[我想有錢……我要賺錢……隻要有了錢……爸爸媽媽是不是都能回來……]
[隻要有了錢,我是不是就能……]
在他失去意識之前,模模糊糊間,一雙溫柔的手將他托了起來。
咒力的主人,那名在負麵情緒中悲愴呼喊的少女輕輕地撫上他的後背:
“給我堅強點,你可要挺到我能給你上藥的時候啊。”
血腥味被林風吹散,縈繞在他鼻尖的是一股清淺的淡淡熏香。
睡夢中,殺生丸又聞到了那股淡淡的熏香味,那雙溫柔的手慢慢地撫摸著他微微發抖的身體:“好了,好了,彆怕,好好睡吧,我在呢。”
後半夜他沒再做夢。
一夜安穩,直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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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生丸醒來的時候已經接近正午了。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搬到了房間外的廊簷下,太陽曬著他雪白的皮毛,曬得暖呼呼的,讓狗都忍不住想犯懶,就這麼一直躺下去。
“你好能睡啊,小月亮。我都準備吃午飯了,你怎麼才醒!”
殺生丸轉過腦袋,正好撞進少女笑意盈盈的雙眼。
“不過這也正常,小奶狗都是很喜歡睡覺的嘛。”千晴向他伸出手,“你餓了嗎?”
她坐在廊簷下,赤著一雙腳,相當沒有坐相地歪在廊柱邊。她的膝頭放著一柄刀鞘鑲金帶銀的太刀,看樣子剛才似乎正在賞刀。
殺生丸站了起來,他習慣性地抖了抖毛,然後慢吞吞地邁開四條短短的小腿走向千晴。
千晴抻開她的衣擺,給殺生丸留出一片坐的地方:“今天上午你在睡覺的時候我去花山院家的私庫轉了一圈。好家夥,你都不知道我現在多有錢!那裡頭堆了好幾層架子的金銀首飾,珠寶金條……這把刀也是我從裡麵拿到的。真不知道那對狗男女哪來的臉要把我賣掉,他們現在的錢還不夠花的嗎?”
殺生丸的尾巴垂了下來,他抽了抽鼻頭,千晴就像是和他心有靈犀一般,從小狗毛乎乎的臉上看出了他的情緒變化。
“啊,對不起,不能說他們是狗,狗狗多好啊!這不是侮辱狗狗嗎?”
千晴笑眯眯地伸手想摸他的腦袋,殺生丸彆彆扭扭地避開了,但是還是被她抓著機會在背上狠狠摸了兩下。
殺生丸總覺得自己在她眼裡就跟大妖眼裡的花姑娘差不多。
他找了一塊能曬到太陽的熱烘烘的地板,四下轉了一圈之後,這才安然地坐下,卷卷尾巴乖乖地貼在四爪旁邊。千晴今天似乎真的挺開心的,她撫摸著刀鞘上鑲著的紅寶石,絮絮地繼續說:
“你知道嗎,其實我一直以來的夢想就是暴富。沒想到今天竟然直接實現了!我暴富了,我成富婆了!從今以後,請你叫我富婆小千!嘿嘿,嘿嘿嘿……”
殺生丸想起了他在那股紊亂咒力裡聽到的哭泣聲,尾巴微微地甩了甩。
“當然啦,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我既然成了富婆小千,那你就是富貴狗狗小月亮!我剛才已經叫人拿錢去找工匠了,這就給你做一個特彆豪華的彆墅狗窩,占地五十平,一室一廳一衛帶陽台,怎麼樣?”
說完之後,千晴一臉期待地望著殺生丸。
殺生丸:=人=
……不了吧,他還真的不稀罕五十平的狗窩。
“千、千晴小姐,不好了!”
一名花山院家的下人跌跌撞撞地跑進院落,千晴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怎麼?”
“一個、一個陰陽師闖了進來,他說他要來找千晴小姐你算賬,他說、他說——”
千晴一怔:“陰陽師?”
晴明來找她了?
“是的,他說他是城之內的朋友,叫道川!”
千晴心頭希望的火苗立刻被掐滅了。失望過後,她冷笑一聲,握著太刀站起:“我說是誰,原來是他。我都快要把他忘了,沒想到今天他竟然自己找上門來找死,那這可怪不得我揍他了。”
殺生丸望向她,千晴對著他笑了笑:“你就彆跟來啦,隻是打發個爛人,我馬上就回來。”
她頓了頓,囑咐下人:“小月亮睡了一晚上,到現在還沒吃東西。你去準備一些溫羊奶,記得一定要是溫的,不能太燙也不能太涼。用羊奶泡一點米糕,泡化了給小月亮吃。”
殺生丸坐在原地,金色的眼瞳靜靜地看著她大步流星地離開院落。
下人在千晴的身影消失後鬆了口氣,他心有餘悸地嘀咕:“千晴小姐回來之後就變得好可怕,說不定是變成了鬼或者妖怪。希望一會兒那個陰陽師就把她祓除了……”
他再低頭去找狗,但是廊簷下哪有小白狗的身影。還未等他轉身尋找,一雙利爪就從背後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白發的貴公子長身玉立,他冰冷的金色雙瞳不含一絲感情,利爪逐漸收緊。
下人的臉色變得青紫,他因為窒息而眼球凸出,漸漸翻過白眼,直至徹底昏死過去。白發大妖隨手將他扔到了院落當中,他撣撣自己月白的衣服,金瞳望向了那股淡淡熏香消失的方向。
那裡也出現了妖物的氣息。
“出來!花山院千晴!出來!”
“妖女!你在哪兒?難道你還躲躲藏藏不敢見人嗎?”
“要是你不出來,我就直接一把火燒了這房子!”
道川一路橫衝直撞,沒有下人敢攔,也沒有下人想攔。他站在院落正中,竟然真的抽出一張符紙,作勢就開始念誦咒文準備點火。
“這是哪裡來的瘋子,擅闖民宅不說,竟然還要放火?我看你是沒聽過那句話——”
少女從院落中大步走出,對著道川燦然一笑:“——今天房裡點把火,明天地獄裡有我。”
道川定睛去看,在看清千晴的臉後,他的表情幾度變幻,最終凝固成了濃得化不開的恨:“是你——是你!原來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