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有夢沉默地跟著下了馬車。
客棧裡的人不算少，路過的商隊也會在此停下，客棧的老板是個年輕人，穿著一件藍色長袍，整日臉上都帶著笑容。
見到玉羅刹等人進來時還怔了一下，他的目光落在鬱鬱寡歡的淩有夢身上時有些驚喜，“是你。”
淩有夢懶懶地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客棧老板，微微愣了一下。
“你半年前曾在我這裡住過，你忘了嗎？”老板笑容依舊，“你在這裡迷路了好一段時間。”
淩有夢搖了搖頭笑了笑道，“沒忘。”
“你現在好像有些不開心？”老板壓低了聲音，悄悄打量了一下淩有夢旁邊的玉羅刹道，“這是……”
“我師父。”淩有夢道，“我們住宿。”
玉羅刹神色淡淡的握起了淩有夢的手，如同宣示主權般，淩有夢微微掙了掙沒掙開也就隨他去了。
他現在想得很開，隻有還沒到羅刹教，玉羅刹不會真的做些什麼，那麼彆的就隨他去吧。
雖然這種想法實在古怪，淩有夢知道自己不該這樣想，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患了婚前恐懼症。
客棧老板見此，笑容不變的開始招呼人，實則他心底埋滿了疑惑，莫非……是被威脅了？
入了房間，玉羅刹撫摸著淩有夢的發絲，仿佛是漫不經心般道，“小夢，客棧的這位老板，喜歡你啊。”
這句話有些古怪，又讓淩有夢心頭危機感驟起，他抬眸看著玉羅刹溫溫和和的笑，“師父，你彆把我當萬人迷，哪有那麼多人喜歡我，不過是我曾經在這住過幾日他認得我罷了。”
“客棧每日來來往往的人那麼多，隻是住過幾日他便記得這麼久。”玉羅刹也微微笑了笑，“小夢，他對你懷有異心。”
淩有夢搖了搖頭，“師父你彆多想，他真的不喜歡我，世上男人喜歡男人這事本來就是少數，不過你我二人正好是這少數，哪裡來那麼多像我們這樣的人。”
玉羅刹笑了笑，手落在了淩有夢臉上，“小夢不必解釋，他喜歡小夢是他的事，師父並不在意。”
怎麼可能不在意，玉羅刹陰森森的想，什麼人也配覬覦他的小夢了？那人多用那種驚喜的眼神看一眼小夢，他都想挖掉那人的眼睛。
“師父。”淩有夢靜靜地看著玉羅刹道，“你有沒有覺得你最近越來越不對勁了？”
玉羅刹自然是察覺到了，他對小夢的獨占欲越來越強了，說不定是因為情蠱的緣故，玉羅刹都知道，但是他依舊放任不管。
他骨子裡就是一個很瘋的人，所以再瘋一點也無妨。
玉羅刹微微一笑，“小夢覺得，我越來越不對勁了？”
淩有夢沉默了一會兒伸手握住玉羅刹的手道，“師父，你不必擔心旁人，反正我是喜歡你的。”
我是喜歡你的。
這段時間裡，淩有夢第一次這樣說，玉羅刹嘴角上揚，回握著淩有夢的手，並不在意是因為情蠱還是感情轉移，抑或者是為了保護那個老板，這些並不重要，如今小夢是對他說的。
玉羅刹輕輕親吻淩有夢的指尖，後者指尖顫抖了一下，似乎很想縮回去，最終還是沒動。
玉羅刹道，“小夢要早些休息，明日還要趕路。”
淩有夢點了點頭。
“我看著小夢睡著了再走。”玉羅刹憐惜地撫摸了一下淩有夢的眼角道。
淩有夢遲疑了一下，又點了點頭。
玉羅刹決定的事情無人能改變，不過是看著自己入睡，這些日子看得也不少了。
淩有夢閉上眼。
安靜的房間裡連呼吸聲都輕緩得仿佛沒有一般，若不是知道玉羅刹還沒走，淩有夢想自己可能會以為屋裡沒有人。
他輕輕拉了拉被子，側身背對著玉羅刹，也放緩了呼吸。
隻是不知為何，明明很困，今日卻怎麼都睡不著。
“小夢是不是沒睡著？”玉羅刹輕聲問，“若是睡不著，我們可以做一些能讓你睡著的事情。”
淩有夢抓著被子的手指尖都捏得泛白，他閉著眼，一動不動的，就像睡著了一般。
玉羅刹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然後站起來離開房間了。
淩有夢這才睜開眼，他滿腦子都是玉羅刹那句話，他怔怔地想，好奇怪啊。
他分明……分明是不想和玉羅刹變成那種關係的，這是他的師父，是他的長輩，是他極為尊敬的人。
可是，他為何又會喜歡他？他究竟是如何喜歡上的他？因為他對自己好？僅僅是如此？
他腦子一團漿糊，迷茫到想哭，可是他哭不出來，哭不出來又覺得頭暈。
有些頭暈，有些想吐，甚至很是崩潰。
這種感覺實在太難受了，他好想有個人來告訴他，這是錯的，又或者告訴他，這是對的。
玉羅刹坐在房中，眼睛卻盯著牆壁，仿佛這樣目光就能穿透牆壁看見一牆之隔的淩有夢。
他平靜地坐著，卻忽然覺得體內的子蠱有些暴躁，逐漸越來越躁動不安在體內肆意橫行，如同察覺到了什麼一般。
如同想起什麼一般，玉羅刹猛地站起來。
淩有夢咬緊了牙關，汗水打濕了鬢發，他努力讓自己不要顫抖，卻又盯著床帳想，不該是這樣的。
可是該是如何的？他不知道。
門又被推開了。
離開了的玉羅刹去而複返，衝進來抱住他，呼吸都有些急促，“小夢，小夢。”
他急道，“你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淩有夢卻隻是抓緊玉羅刹的衣服，雙眼空空的落不到實處，他隻能茫然無措道，“師父，我們……不該這樣的。”
他們不應該是這樣的關係。
他們曾經分明是關係極好的師徒，他從不覺得自己會對師父產生其他的感情，可是為何，為何如今確實這種狀態了？
即便是體內蠱蟲暴動玉羅刹的臉色也沒有絲毫改變，然而此刻玉羅刹的臉卻一下子陰沉下來，極為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