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飛仙島遠沒有淩有夢想得那樣冷清,白雲城也沒有他想象中那樣孤寂。
分明是冬日，飛仙島卻如同春天一般，但是淩有夢依舊披著厚厚的披風。
他確實瘦了不少,站在那裡，像是一陣風就能將他吹倒。
葉孤城握著他的手道,“這裡不算冷,但是你身體不好，不能多吹風,回到房之後好好休息……”
淩有夢側頭看了他一眼,微微彎了彎唇,“我都知道的。”
葉孤城便閉了嘴。
隻是沒一會兒他又道，“今晚島上會放煙火,你要看嗎？”
淩有夢垂下眼簾,看著自己瘦弱的手腕,輕輕地吐出一口氣道，“你都為我準備好了，我自然是要看的。”
“你特意為我準備這些，就是為了讓我高興些，也是為了讓我覺得白雲城不冷清。”淩有夢輕輕笑了笑道，“我都知道的。”
葉孤城又閉嘴了,淩有夢什麼都知道，什麼都猜得出，他做什麼似乎都沒有驚喜感了。
淩有夢看了一眼葉孤城的神色，收回目光。
他猜到了葉孤城準備的煙火,但是他沒想到葉孤城準備的煙火這樣盛大。
漂亮的各式各樣的煙花在空中綻開,城內外都是一片的驚喜聲,好像是過年了一般,當真是極為熱鬨的。
淩有夢站在城牆上看著接連不斷的煙花，轉過頭去看了一眼葉孤城。
葉孤城沒有看煙花，葉孤城在看他，葉孤城眼裡映照出一個眼裡有光的淩有夢。
這是這幾個月來，第一次眼裡有光的淩有夢。
“我知道你喜歡西門吹雪。”葉孤城聲音極輕，“阿淩，若是你不能接受他，你也可以考慮考慮我。”
煙花綻放的聲音太大了，但是淩有夢還是聽清了葉孤城的話，他看向因為煙火而亮如白晝的天空，沒有回答。
但是葉孤城知道他聽見了，葉孤城早有預料，也不感到難過。
他看著淩有夢的側臉想，阿淩答應與他來飛仙島，待他應當也是不一樣的，他隻需要再等一等，等到阿淩把西門吹雪忘了便好。
“我送你的桂花糕可還在？”
盛大的煙花放完，下城樓的時候，淩有夢忽然問。
葉孤城伸手從脖子上拿出那枚桂花糕來。
淩有夢定定地看了許久才問，“你說喜歡桂花糕，可是因為那桂花糕是我送給你的？”
葉孤城道，“是。”
淩有無奈地笑了笑，“原來你早就喜歡我了。”
葉孤城又道，“是。”
淩有夢道，“來之前，我還懷疑過，你究竟是把我當朋友還是因為喜歡我才這般儘心儘力。”
葉孤城道，“都有，我沒說謊，你既是我唯一的朋友，也是我唯一喜歡的人。”
淩有夢垂下眸，“你也知道，我喜歡西門吹雪。”
“你與他之間，已經有了隔閡，無論那隔閡是不是你們想要的，是不是你們造成的，都已經有了。”
淩有夢道，“你現在比以前變了許多，若是以前，你不會說這些話。”
葉孤城沉默了許久，他攤開淩有夢的手掌，上麵他的劍留下的傷也還在。
“我曾所追求的劍道已至巔峰。”葉孤城平靜道，“我想過謀反，甚至我已經準備動手了，那次遇見你想要羅刹牌，就是這個緣故。”
淩有夢怔住。
“但是，我遇到了阿淩，似乎我不再無聊，也不再想謀反。在白雲城練劍想阿淩，也很好。”
“劍無止境，阿淩，我有了新的感悟。”葉孤城的一雙眼在黑夜中極亮，像是寒星又像是明月，他道，“我是劍客，劍道與你才是我的追求，至高無上的權利不是，皇座也不是。”
這句話有些熟悉，西門吹雪也曾說過。
淩有夢垂眸看著手上留下的疤，他道，“走吧。”
在飛仙島的日子沒有淩有夢想象中那般無聊和無趣，葉孤城雖然話不是很多，但是淩有夢無聊的時候他總能接上。
葉孤城在樹下練劍，淩有夢便坐在房間的窗口看葉孤城。
白衣劍客，矯若遊龍，一劍天外飛仙。
淩有夢偶爾會想，若是這樣一直與世隔絕也不錯，這樣便什麼都不用想了。
“阿淩。”葉孤城喚他，“今日想做什麼？”
淩有夢緩慢地眨了眨眼睛道，“看你練劍。”
葉孤城牽起淩有夢的手握住了劍柄輕聲道，“我的劍……你可要試一試？”
過年那日，西門吹雪坐在院子裡和陸小鳳花滿樓二人對飲。
陸小鳳道，“也不知小夢在飛仙島過得如何。”
花滿樓道，“葉孤城肯定將他照顧得很好，也許用不了多久他便回來了。”
西門吹雪沒有說話，他盯著黑漆漆的天空，沉默著。
陸小鳳瞥了一眼西門吹雪，又道，“早知道這樣，我就不該帶小夢來萬梅山莊。”
西門吹雪冷淡的視線移到陸小鳳身上。
“他該跟我一起去浪跡天涯才對。”陸小鳳道，“瞧你們父子倆，將人弄成什麼樣子了？”
花滿樓：“陸小鳳，你這就有點不講道理了，西門莊主也沒有做傷害小夢的事情。”
西門吹雪聲音極低，他道，“我有錯。”
他早在淩有夢十六歲那年便知道了，但是他什麼都沒說，若是那個時候說了，或許也沒有現在這些事情了。
又是一年盛夏。
花滿樓站在窗前，修剪著枯死的花枝，他耳朵微微一動笑道，“陸小鳳，西門莊主，來了怎麼也不說話？”
“我在看……”陸小鳳沉思著，“小夢送給我的這隻雞。”
花滿樓：“……小夢說了，那明明是鳳凰。”
陸小鳳道，“這分明就是雞，誰家鳳凰長這樣？”
西門吹雪冷冷道，“你不要可以不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