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默風一個趔趄差點沒原地摔倒,他張大嘴震驚地看著旁邊這個看起來乖巧的少年，怎麼也沒料到這個人突然說出這麼一番話來。
黃藥師腳步頓了頓，又笑了起來,“你我相差十八歲,我都可以當你爹了，你以身相許？你可知以身相許是什麼意思？”
淩有夢微微思索了一下道,“許仙和白蛇相差了上千歲，我也知道以身相許就是和你結為連理。”
黃藥師搖了搖頭道，“你年紀尚小，哪裡去看這些東西,讓靈風給你換了。”
“我年紀尚小？”淩有夢有些茫然，他覺得他已經很大了,“我多大？”
“十六歲。”黃藥師道,他摸過淩有夢的骨，這個少年不過十六歲，但是以往十六年都是活在藥石之中。
淩有夢點了點頭，他道,“十六歲不小了，尋常人家已經娶妻生子了。”
“那你怎知你沒有娶妻生子？”黃藥師問。
淩有夢道,“既然我身體不好,自然不會去禍害人家好好的姑娘。”
說到這裡，他又覺得有些不對,他小心翼翼地看了黃藥師一眼道,“我沒有要禍害你的意思……”
黃藥師啞然失笑，“走吧,我知道了,你是想報恩,但是不必用這種方法。”
這種辦法怎麼了？淩有夢不知道，他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但是恩人都這樣說了，暫時他便作罷吧。
淩有夢：“哦。”
淩有夢不是第一次看見桃花島的啞仆，但是今日為他放藥放水的不僅啞，甚至還是瞎的。
但是淩有夢不過多看了一眼，那個瞎仆卻好似能看見他一般，將臉對準了他。
淩有夢趕緊閉上眼。
泡藥浴並不舒服，甚至比紮針還難受一些，淩有夢手指抓緊了浴桶邊沿，指節都在泛白，卻又不敢發出聲音來。
一旁坐著的黃藥師看了一眼淩有夢，他心道，果然是嬌生慣養的小公子，連泡藥浴也會覺得疼。
“疼也忍著。”黃藥師道，“即便是泡藥浴也不能為你根治，隻能緩解。”
淩有夢低低地應了一聲，少年聲音微啞，“我知道的，多謝你，你願意替我緩解已經很好了。”
“恩人是一個很好的人。”淩有夢道。
黃藥師微微挑眉，他還從未聽說過有人說他是好人的，所有人都怕他，唯有什麼都不知道的淩有夢說他是好人。
這實在有些好笑。
但是黃藥師看著淩有夢認真的表情沒有笑，他隻道，“我替你治病，並不是因為我是好人，隻是我很好奇你這病症，你竟還能安穩活到十六歲。”
淩有夢有些迷茫，他道，“我也不知道。”
“不管你是因為什麼而幫我治病，我都很感謝你。”淩有夢抿了抿唇他道，“你就是一個好人。”
黃藥師沒再與淩有夢糾結這個問題，他站起身道，“還有一輪藥，你自己泡。”
淩有夢沒忍住伸出手指抓住了黃藥師的袖子，黃藥師回過頭來看著淩有夢。
他的眼神淡淡的，不辨喜怒，淩有夢小聲問，“恩人不能留下了嗎？你與我說話，我就沒有那樣難受了。”
黃藥師低低地笑了一聲，他本想說這點苦都吃不了還想治病？
但是一見淩有夢可憐的祈求的表情，黃藥師這句話還是沒說出來，他道，“我還有事。”
淩有夢輕輕地鬆了指尖道，“哦。”
他這模樣看起來委屈又可憐，但是又不想打擾黃藥師去做事，隻能輕輕地鬆了鬆手，也沒鬆完全。
黃藥師又道，“這麼需要人陪著？”
淩有夢沒有過去，也不知未來，他時刻憂心著若是黃藥師將他趕出桃花島他要如何在海裡活下來，活著去找到自己不知在何處的親人。
他也不知自己還有沒有親人在世，從海裡被救起來，說不定他已經沒有親人了。
黃藥師瞧他這副模樣，又道，“我去叫馮默風來與你說話，你們年紀相仿，應該有話可說。”
淩有夢搖了搖頭，他道，“不必麻煩了，謝謝恩人。”
這就有氣了？黃藥師微微皺眉，這小少年脾氣好像不太好。
他沒再多說什麼，離開了屋子。
淩有夢發了會呆，藥水似乎也不是那麼難以忍受，隻是他總覺得，一個人在這裡會有些嚇人。
黃藥師行了沒多久便被曲靈風攔住。
“師父。”曲靈風問，“小夢呢？”
“小夢？”黃藥師道。
“就是淩有夢。”曲靈風撓頭，“他說想要些新的書看，我便去藏書閣找了些……怎麼了？”
黃藥師道，“你與他關係很好？”
“不是師父你說讓我關照他些嗎？”曲靈風有些迷惑，“而且我身為大師兄，自然要多關注些他的。”
黃藥師頷首，“你給他找的白蛇？”
“白蛇？”曲靈風想了想道，“是，藏書閣裡話本也就那些，他喜歡看就給他了。”
“以後不要給他看那些奇怪的東西。”黃藥師思及少年說的以身相許的話，淡淡道。
奇怪的東西？
曲靈風更迷惑了，他看著黃藥師離去的背影，喃喃，“師父應該不是這樣古板的人才對。”
隨即他又拍腦門，“還沒問小夢在哪呢。”
。
淩有夢本應該很討厭喝藥的，但是身體似乎已經習慣喝藥了。
他喝完藥之後裹緊曲靈風給他送來的袍子走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