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 85 章(2 / 2)

然而查到最後卻是牛叫蜂蟄了,宣和一時無言,是他倒黴麼?他有些氣不順,謝淳在的時候好好的,怎麼換了他牛就被蜂蟄了?

一時間連帶著看謝淳都有些氣不順,偏偏謝淳對他百依百順,叫人發不出脾氣來。

宣和便吃了三天的桂花蜜藕。

桂花與藕皆不應季,唯獨蜂蜜是山中采的,也算出了口氣。

除了春耕,今年還有春闈,原本謝淳登基就該開恩科,隻是接連有大災,這事便一緩再緩。

春闈三年一遭,今年本也該輪到了。

宣和得了信,今年依托他那書樓成立的書社中,有不少人進京趕考來了。

宣和沒叫人打攪,隻在考完之後在摘星樓設宴款待,放榜這一天更是設了流水席,榜上有名之人皆在邀請之列。

中了進士,個個前途無量,若是一般的宴席,他們自然是想去就去,不想去便拒絕。

但秦王不是旁人,不但身份尊貴,還是天子近臣。聽聞朝中許多決策都與他有關,這是賢王啊。

他們不過是剛得了功名,連官位都還沒有,秦王對於他們來說,跟皇帝一樣遙遠。

這一場邀約,他們不會不來,不敢不來。

這些人或許將來會成為好友或許會成為政敵,不少人天然就是帶著立場的,麵上含著笑,話語中卻帶著機鋒。

明明大部分人都比宣和年長,他瞧著卻覺得生機勃勃。

大約是因為,他們雖然可能出自官宦世家,卻都還未真正在官場浸染吧。

這些是謝淳登基之後第一批進士,意義非凡,於宣和而言也是,這些人既然受了他的恩惠,多少要給他點麵子。

他們初入朝,有家族有師門不好說,若是身後勢單力薄的,很容易就上了秦王的船。

宣和很滿意。

今年的旱情比之去年,範圍有所減小,隻是受災的地方災情更嚴重了,除了旱情還有蝗災。

好在如今百姓對蝗蟲倒也不是束手無策,遇上大片的就乾脆用火燒,雖燒了莊稼,卻也絕了蝗蟲禍害其他地方的可能。

小片的就捉了下油鍋。

去年朝廷便下令在各地開鑿深水井如今也都派上了用場。

眾人不知旱災的預測是宣和說的,隻當欽天監內有高人,卻都知道許多法子都是秦王提出來的,因而都對他敬重有加。

聲望這玩意,不是越高越好,他畢竟不是皇帝,但宣和無意收斂。

去歲,各地糧倉便已基本耗空,今年許多地方已經是賣糧賑災,如今供不應求,價格自然而然地漲了,他們不需要惡意哄抬物價,隻是多屯了一年便賺得盆滿缽滿。

即便如此,市麵上的米糧還是一日日減少,百姓惶惶不安,朝中氛圍也有些緊張,宣和卻知道,還沒到山窮水儘的地步。

大雍富庶了這麼多年,百姓也挺富裕,修了糧倉的高門大戶不知還藏著多少東西,原書中多年災荒加動亂,許多高門還是倉足廩實養得起私軍造得起反。

而這些高門,都是要做生意的。

今年是最後一年,撐過去行。

宣和是個生意人,最清楚要如何同生意人打交道。

朝中都在為即將到來的機皇著急上火的時候,戶部卻開始規範明確商稅的名目,並上書請聖上昭告天下。

尚稅曆來雜亂,從前雖有修訂,這樣明確說明不得征收條目以外的稅務卻還是第一次,這無疑是在鼓勵商業發展。

緊接著又是第二條詔令,今年捐銀捐糧的,可以減免未來的賦稅。

同時放出消息,欽天監的高人預測,旱情是上天的考驗,今年便要結束。

先給些甜頭,然後拋出誘餌等著人上鉤,最後是不軟不硬地提醒,再屯下去可要砸手裡了。

這無疑解決了問題,戶部眾人本就佩服他,如今更是拿他當財神。

隻是他做的事,朝臣知道,商戶知道,百姓卻未必知道,但他們不知道朝政卻知道雜貨鋪。

宣和手底下的鋪子糧價仍舊沒有大漲,去歲還有存糧,平價放出隻是不賺,倒也不虧,今年卻開始高價收,平價賣,鋪子裡的米糧極少缺貨。

更彆說還有施粥施糧的,明眼人都知道他這是在賠錢。

有人聽說了這是秦王的手筆,當即就在雜貨鋪前跪下磕了頭,說王爺高義,救了他們全家。

受了恩惠的遠遠不止一家,有了帶頭之人,眾人便也紛紛效仿,一個兩個,沒一會兒雜貨鋪前便跪了一片,那帶頭之人言道:“王爺大恩,小人願在家中供奉長生牌,為王爺祈福。”

邊上又是一片應和,到最後竟有人說要為他立生祠。

宣和聽宋錢說這事的時候也有幾分無奈,他本就積累頗多,又收了謝淳的私房錢,富可敵國不是說說的,就去年的稅收,還真不如他掙的銀子多,他虧得起,卻不能這麼囂張地說出來。

隻是再這樣下去他離上年畫當門神不遠了,就差一個傳奇的死法。

他想,謝淳若要捧殺,這就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啊,災情過後,讓他離奇地死去,連現成的借口都有了,天神歸位嘛。

皇帝再下聖旨表彰,百姓為立祠,說不定百年之後他真就成了神譜上的人。

災難過了,他這個功高震主的死了,皇帝麵子還上過得去。宣和越想越覺得這主意委實不錯。

虎牙輕輕咬了咬舌尖,他倒不擔心謝淳,彆人就難保了。

謝淳近來已經開始收到給宣和上眼藥的折子了,還有地方上直接遞上來的,正是旱災十分嚴重的地區。

折子上說當地百姓隻知秦王而不知陛下,恐秦王有不臣之心……

謝淳卻從未在朝上提過,更沒有對宣和說。

宣和這,是白修遠說的。

他默默收好了名冊,有些想笑,這還真有幾分黨同伐異的意思在,隨即又斂了笑意,想來是他好事做太多,叫人忘了他的本性。

萬壽節的宴席上,他端著酒杯像那名冊上的大人一個一個地敬酒。

他什麼都不說隻是敬酒,反而叫人萬分惶恐。

他知道了。

他如何知道?

他想做什麼?

謝淳坐在最上方沒有什麼反應,大有兩不偏幫的架勢,宣和知道他們心中煎熬,愈發從容,一手酒壺一手酒杯,不緊不慢一個一個敬,殿中的談論漸漸停了,連呼吸都凝重起來,一時間隻餘絲竹之音,有些空洞。

一壺酒將儘,宣和倒出最後一杯,將酒壺隨手扔給侍從,便向著下一個目標舉起了酒杯。

謝淳終於說話了:“阿和。”

眾人都鬆了口氣,看來聖上還是有底線的。

卻見宣和換了方向,向著他遙遙舉杯:“臣敬陛下。”

謝淳無言,半晌,也拿起酒杯向他示意。

無聲的交鋒,宣和勝。

謝淳看了一眼朱公公,朱公公會意,宣和再拿到手中就成了極淡的果酒,宣和喝了一口便挑眉看向朱公公。

朱公公笑得討巧,低聲道:“飲酒傷身,陛下心疼殿下呢。”

宣和瞧了一眼禦座上的人,倒是沒有堅持,他酒量好了許多,方才那一壺下去也已是微醺,不過是強撐著一口氣要教訓人罷了。

謝淳到底是向著他的。

宣和高興了,被他抓著喝酒的卻差點哭出來,敬完了一輪這祖宗也沒有半點要停的意思,開始敬群臣,一會兒是禦史台,一會兒是六部,被點到最多的還是上書說過他壞話的。

原以為皇上是向著他們,會叫秦王適可而止,沒想到他竟是縱著秦王。

他們喝著陳年佳釀,秦王飲著閨中女兒愛的果酒,十個也喝不過他一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