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陸雁舟已經不會再給顧笙帶來傷害，但提起來總有一種不堪回首的難受。
“為什麼不能提？不多提一提，你這豬腦袋不一定總能夠保持清醒。必須時刻把教訓貼在腦門上，”謝思雨冷靜地分析，“顧小笙，雖然這麼說可能有點武斷，但舞者的現狀大多如此。我個人覺得，跳舞其實是個吃青春飯的行業。黃金時期非常短，集中在青少年到青年這段時間。”
“過了這段時間，不管你對舞蹈有多深的理解，身體機能都會走下坡路。”
謝思雨倒不是鄙夷顧笙的職業，她陳述事實：“到時候不是你的理解出現問題，而是你的理解依舊，身體卻跟不上的問題。與其擔心那麼多，不如儘可能多點搞錢。錢越多，越有資本做自己想做的事。”
謝思雨總是非常的清醒，並且一針見血。
顧笙：“……那我簽約？”
“當然簽！”
“我想想吧，我還是想想吧。”已經請過一次假，要是再請一次，秦老師絕對會發火的。顧笙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秦老師對她的欣賞再多，也不能容忍她一而再再而三的缺席。
不過本來顧笙挺淡定的，被謝思雨一分析給分析得焦慮了。雖然她不覺得自己會任由人體機能倒退，可以堅持跳到五十歲。但每年一茬又一茬的新人冒出頭，確實不可能一直擔任主舞。可如果簽約，就需要跟舞團協調。顧笙還是堅持跳舞是她一輩子的事業。
周黎安看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是十點了。
顧笙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他突然一個視頻彈過來。
這人不知道是對誰都彈視頻，還是就喜歡彈顧笙視頻。反正除非不方便的時候，他一般都是給顧笙彈視頻。視頻點開，他又是一副剛出浴的美人圖。
盤腿坐在昏黃的落地台燈下，懷裡還抱著一隻小比熊。頭發濕漉漉的，發絲微微貼在臉頰上。脖子和肩膀形成一個自然的陰影，皮膚白得透光。他身上衣服穿得倒是挺整齊：“想去？”
跟周黎安在一起久了，連他說話喜歡省略主語都習慣了。
“有點。”
顧笙把謝思雨跟她分析的那些話說給周黎安聽，周黎安安靜地聽著。他根本不關心什麼可能失業的顧慮，就隻一個想法——想做，那就去做。
“你一個從來不缺錢的人，才不會懂我們普通人的焦慮呢！”顧笙跟他嘰裡呱啦說一大堆，這人就一句話，給她搞的都沒話說。
“我確實不懂。”周黎安特彆坦率地承認。
顧笙差點沒被他給噎死。
“不過你如果想做，那就做到自己最大努力。”
周黎安緩緩眨動了眼睛，可能是燈光的原因也可能是狹小但溫馨的環境給了他濾鏡，他此時整個人溫柔得不像周黎安，“猶豫不決和後悔懊惱是人生最不值錢的兩個東西。”
他話輕飄飄的吐出來，顧笙心裡忽然一頓。
“我有沒有給你講過故事？”周黎安的眼睛在燈光下像一汪泉水，閃著細細碎碎的光。
“沒有。”
顧笙想說你隻會陰陽怪氣地損人，你才不會講故事。就聽到周黎安開口：“那我現在給你講一個。”
“從前有一個女孩兒，她來自於大山。”
周黎安的嗓音低沉下來，能叫人一下子安靜了，“女孩兒家裡很窮，經常吃不飽飯，所有人都告訴她，女孩子十六歲就應該要嫁人，她應該輟學幫家裡乾活。但女孩很想讀書，所以她沒有聽，她專心地讀書。最終以最優異的成績被好心人看見，離開了大山，順利地考入了國內最高學府。”
“……啊。”顧笙眨了眨眼睛，覺得這個故事有點太新聞了，感覺不太像童話。
“她讀書的時候，所有人都告訴她科研很苦，學術非常窮。而她家境貧寒，身家低微，沒有資本沒有人脈的人搞不了學術也燒不起錢，趁早放棄。但她想搞科研搞學術，所以她專心搞科研搞學術了。然後她獲得了三十六項專利，兩項著作權，以及一大堆專業領域獎項。”
顧笙好像有點懂，但又有點不確定：“……這是現實中存在的人嗎？”
“對。”
“可以問一下是誰嗎？”
“我媽。”
顧笙又眨了眨眼睛，看著對麵的周黎安。沒想到周黎安會把鐘女士的事情當故事說給她聽，她心裡有種酸酸漲漲的感覺。好像能體會他的用意，又不知道為什麼？
“阿姨好厲害啊……”
“我媽不厲害，”周黎安摸了摸狗腦袋，看她的目光特彆溫和，“她隻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
周黎安不是很喜歡教彆人，也討厭做一切類似於心靈輔導的工作。但是對引到顧笙慢慢變得更好這件事，好像不是那麼討厭：“你也可以這樣。”
“那我要是做的不好呢？”顧笙眼睛微微發熱，“你也知道我不是那麼聰明的人……”
“不需要很聰明，隻要全力以赴，將來不後悔就好了。”
顧笙的心裡咚地一聲跳動，頓了頓，然後劇烈地跳動了起來。周黎安真的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她真的……
不過她的感動還沒感動完，那邊敲了敲屏幕：“是不是很感動？”
“嗯。”顧笙含著鼻音點頭。感動得都不好意思了。
周黎安低低沉沉的嗓音透過屏幕穿過來，有一種電流過耳的酥麻感：“那明天十點出來。市中心希爾頓頂樓套房。‘你準備糯米和餡料，我準備艾草’，不見不散？”
感動就像西伯利亞零下三十度的出水水龍頭，不過三秒鐘，突然就全凍堵塞了。
“圖窮匕見了你！”顧笙啪地一下掛了視頻，“臭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