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衍之自打出生後,過得向來金尊玉貴,如珠似玉,吹點兒冷風就足夠讓底下人大驚小怪。
可等到他落魄的時候,又是什麼苦頭沒有吃過,今日在外頭吹得這點冷風真不值當什麼,他換了件乾淨的衣裳便直接去了榮壽堂。
人剛在屋子裡坐下,顧老太君身邊的丫鬟錦繡便端了一碗驅寒湯上來。
顧衍之接過那碗湯,並沒有喝。
顧老太君倒也沒有察覺到他的異常,隻是沒好氣勸道:“還不快用了,這幾日就要成親了,在外頭吹了這許久的冷風,萬一給凍病了可如何是好?”
顧衍之沒有說話,也沒有喝湯,隻是抬頭看向了顧老太君。
對視上顧衍之清淩淩的目光,顧老太君不知怎地,心中不由打了一個突,下意識,倒像是解釋般的說了一句:“你這孩子,現下長大了,翅膀硬了,不但自己什麼都不願意說,連底下人,都讓他們什麼都不說,若不是知曉你身邊那陸家兩兄弟跑廚房裡要薑湯喝,我這哪裡知曉你跑外頭去吹了冷風。”
顧衍之聽著顧老太君這好似埋怨的話語,麵上隻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低頭開始喝湯。他什麼都沒有說,但動作上卻仿佛是服了軟,顧老太君見此,心中卻是鬆了一口氣。
其實,顧老太君對於顧衍之的態度,寵愛自是有的,畢竟二人之間的血脈親情做不得假,隻是這些年來,這過及的寵愛中,夾雜了太多其他的東西,便不由有了太多的顧慮,心中也有幾分怕惹他不悅的敬畏。
顧衍之喝完了驅寒湯,底下伺候的下人陸陸續續將午膳捧了上來。
晉國公府祖上是行武出身,雖自顧衍之祖父那一輩之後,家中已經不出武將,多是享受著祖蔭底下過富貴日子,但規矩上倒不像那些世家刻板,食不言寢不語,至少在顧老太君這邊,是不用守得。
相反,這陪著用午膳的時候,恰是祖孫二人交談的最恰當的時機。
顧老太君喝了一口錦繡遞上的珍珠雞湯,覺得不錯,讓錦繡給顧衍之也盛了一碗後,這才開口問了一句:“今日皇上匆匆召見你進宮,可是有什麼事情?”
顧衍之拿著筷子的手微微頓了一下,很快如常夾了手邊的一塊山藥,送入嘴裡隻隨口回道:“倒是沒什麼事情,江南近來不是進貢了一批珍珠,姑父瞧著珍珠品相後,顧念我近來可能是要成親了,便賜了些於我,又和我說了幾句話。祖母若是喜歡珍珠,我待會兒便讓陸麒送來……”
“祖母還能貪你這點子東西,你自己呀,也彆大手大腳的攢不下東西,你姑父疼你寵你,賞了你那許多的東西,你也彆總是想著送人,好好收著,將來若是自己開了府,總不能讓你媳婦拿嫁妝貼補你吧!”
說罷,顧老太君又是衝著身邊的大丫鬟錦繡笑道:“待會兒你二爺用完午膳回去,你去開了我庫房,給你二爺帶點東西走,可彆到時候兒媳婦進門,還沒人家兒媳婦有錢呢!”
顧老太君自個兒私庫裡其實有不少的好東西,畢竟她娘家顯赫,當年出嫁時陪嫁不少,嫁到晉國公府後,已故的晉國公年輕時在戰場上也得了不少的好東西與上頭的賞賜,這些,如今多數也都在顧老太君的私庫中,但東西再多願意給孫兒分去,也足以見得顧老太君對顧衍之是真的寵愛。
顧衍之自然不缺這些東西,他大手大腳,可架不住有人不停的在貼補,但他同樣不會拒絕顧老太君的這份好意。他笑著應了,語氣輕快說了一句:“祖母庫房裡可都是好東西,到時候祖母可莫怪孫兒拿的太多!”
這話出來,也算是顧衍之重生以來,第一次如前世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般平靜說話。
而祖孫二人之間的氣氛也隨著這句話,終於輕鬆了下來。
顧老太君也是調侃了一句:“你自個兒能搬走多少,祖母便由著你搬!”
“祖母這話說的,我一人能拿走多少東西啊!”
顧衍之笑著配合。
祖孫二人又是說笑幾句後,顧老太君又讓錦繡用公筷給顧衍之夾了幾筷子愛吃的膳食放入他的碟中,等用得有些差不多了,顧老太君手上擱下筷子,閒話家常般不經意問著:“今日進宮,皇上除了賞賜你東西,沒說其它的話吧?”
她語氣上十分隨意,仿佛隻是在關心孫兒的祖母一般,若是前世,其實顧衍之也聽不出什麼異常,自是什麼話都如實說了。
可這輩子,知曉了真相的顧衍之,心中下意識有些冷笑。
顧衍之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擱下了筷子,示意底下人拿了漱口的茶水上來,瞧見顧老太君麵上隱隱浮現有些不耐煩的神色時,方才慢悠悠開口道:“姑父倒是和往常一般,問了我近來做了什麼,家裡的事情……還有缺什麼,不過姑父今日說了一句挺奇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