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衍之冷漠的站在了墓碑之前, 而皇帝, 目光卻是複雜而深情，他彎下腰，伸手拂過冰涼的墓碑, 動作輕柔, 仿佛是在撫摸著愛人的臉龐。
他沉默的感受著墓碑冰涼的溫度，保持了這個動作許久後, 輕輕歎了一口氣, 轉過頭對顧衍之溫聲道：“衍之, 你過來上一炷香吧！”
顧衍之微笑點了點頭，伸手接過了一旁明月遞上的香，態度恭敬的衝著墓碑鞠了三躬，然後認真的將香插在了墓前擺放的香爐中。
他做完這些後, 抬頭看向了皇帝。
而皇帝心中又是輕輕歎了一口氣, 但並沒有讓顧衍之繼續留在這裡, 而是衝著明月開口道：“你帶衍之去廳裡歇會兒腳，朕在這裡一個人站會兒！”
往年裡，每回來時, 皇帝都要一個人在這裡站一會兒, 顧衍之也是習以為常, 聞言也沒有阻止, 隻是認真叮囑著：“好，但姑父莫站太久，這裡風口大, 今日天氣又是陰寒，莫病了。”
皇帝輕笑著點了點頭，目送著顧衍之離開了這裡，他嘴角輕輕浮起了一個笑容，轉身落在了墓碑之前，卻是彎下腰，溫聲開口道：”芙兒，你看咱們的兒子多優秀，多體貼，多孝順……可惜你去得早，不能讓孩子在你跟前儘孝。你也不能看到咱們的兒子，長大成人，如今成家立業。”
他說到了這裡，眼裡浮現了感傷的情緒，眼眶微微泛紅：“芙兒，若你能陪在朕身邊，該有多好，沒有一個女人，像你這般善良，真心真意對朕……朕曾經以為你妹妹和你一般，是溫柔體貼的，也會待咱們的兒子好，那樣，即使朕不喜她，也願意看在你的顏麵上，看在咱們孩子的麵子上，好好待她。可是，朕錯了，她終究不是你，長得不像你，連性格也與你不像。”
“朕對不起你，朕沒有早些發現，讓咱們的兒子受了委屈！往後，朕會好好照顧衍之……”
皇帝在墳前的一番真心表白，顧衍之聽不到，但他隱約能夠猜測得到。
他隨著明月慢慢的往前頭的庵堂走去，他與明月，其實是十分相熟的，即使見麵的機會不多，但明月每回見到他，所表現出的激動與關愛的神色，卻是做不得假。
“小少爺，今日不知您和皇上要過來，庵裡什麼都沒有預先備下，您稍坐會兒，貧尼這就讓底下人去備下您愛吃的糕點。”明月一邊慢慢走著，往前頭帶著路，一邊則是目光關心的看著顧衍之。
顧衍之微微點頭，隻笑道：“看樣子今日我是有口福了，庵裡的菊花糕與梅花糕卻是一絕，我也是想了許久了！”
“小少爺能記掛著，是貧尼的福氣。”
明月聞言笑了起來，眼眶也是有些微微泛紅，顯然看著如今的顧衍之，她是有幾分感傷的。
但明月什麼都沒有說，強自鎮定，而顧衍之也沒有去揭穿他，隻做懵懂，隨著明月到了正廳之中。
而正廳裡，說來也是湊巧，新出爐的糕點，正是被幾個小尼熱氣騰騰的端上。
明月瞧見了，連忙迎著顧衍之入座，親自將幾盆糕點擺在了顧衍之跟前，又是親自倒了一杯清茶，又是遞上筷子：“小少爺嘗嘗，可是喜歡。”
“明月師父有心了，我向來便是喜歡的。”
顧衍之笑著接過筷子，夾了一塊梅花糕放入嘴裡。
清香撲鼻，吃起來更是清甜軟糯，並不沾牙甜膩，“庵裡師父的手藝，都沒有退步。”
明月見顧衍之夾向了另一盤點心，麵上神色顯然便是滿意的。
她自己麵上也不由自主的露出了笑容，一臉慈愛的看著顧衍之，下意識便是脫口而出：“小少爺的口味，與小姐很像。”
“小姐？”
顧衍之拿著筷子的手微微一頓，隻抬起目光，看向了明月，問道：“小姐？”
明月愣住了，自知失言，一時竟是不知該如何回答。
倒是顧衍之，仿佛並沒有上心，也沒有追問的意思，隻是笑著陳述了一句：“竟有人與我口味相似嗎？”
“是。”
明月緊張的回了一句，而顧衍之隻低頭去咬糕點，沒有再深究。
明月鬆了一口氣之餘，心底裡卻忍不住有些淡淡的失落。
她看著顧衍之，心底裡，也不由的輕輕歎了一口氣。
明月以為自己的情緒掩埋的極好，但卻是不知，顧衍之已經了然於心，他慢慢咀嚼著嘴裡的糕點，隻覺得這原本清甜的糕點，此刻嘗著，卻又有幾分苦澀。
皇帝在墓前呆的時間並不算長，不過是一炷香的時間，而回來之間，也沒有在庵裡久待，用過素齋，便是帶上顧衍之，離開了此處。
顧衍之一路護送著皇帝到了宮門口，沒有再入宮。
而皇帝坐在馬車內，看著顧衍之下馬車漸漸離開的身影，麵上溫和慈愛的臉色稍稍一頓，衝著陳總管開口吩咐道：“去延慶宮。”
陳總管或許是被皇帝略有幾分嚴肅的神色也嚇到了，麵上也收斂了笑容，隻認真回道：“是。”
顧衍之與皇帝分彆後，並未再回禁軍營，此刻，也早已經到了下值的時候，他沒有騎馬，更沒有坐車，隻是自己一人慢慢的在街上走著，天邊夕陽早已落下，天色漸暗，終於趕在天色完全暗下來之時，顧衍之回了晉國公府。
府中下人見到顧衍之一人回來，也是愣了一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