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人尚未應聲，但蕭言律那頭已經是嘲諷的笑了出來。
蕭衍之隻做沒有聽到，微微點頭，示意底下人開始行動。
顯然，蕭言律方才擺出的那一副姿態，全是做給了瞎子看似的。
便是蕭言律自己，也是自覺無趣。
如今天氣實在不算好，也實在不適合在外頭呆著。
蕭言律站在外頭，看著蕭衍之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開始查檢他府上的東西，站了一會兒，見蕭衍之似乎是沒有找出什麼，卻是伸了一個懶腰，衝著蕭衍之冷聲道：“還請大皇兄寬恕個，臣弟近來身體實在不算太好，受不得寒，想要回屋去了！”
“五弟不必管我們，請自便！”
蕭衍之說這話的時候，態度並不親近，卻還算客氣。
蕭言律冷眼瞧了一眼蕭衍之，卻是轉身朝著屋那頭走了去，一邊走著，一邊卻是意有所指道：“我這清清白白做人做事，卻是有人瞧我不爽快，構陷於我，父皇明察秋毫，自是會還我公道！”
聽著蕭言律的話，旁人寒蟬若驚，不敢言語。
說來，雖然李侍郎家眷拿出的證據的確算得上是確鑿，若是旁人，或許的確早該蓋棺論定，可蕭言律到底不是普通人，他可是皇帝的親子，是受寵的皇子，在沒有再進一步的證據出現之前，皇帝態度未名。
的確……若是皇帝有心偏袒，他這個，完全可說是被冤枉，是有人想要構陷他。
也因為蕭言律的這話，蕭衍之帶來查檢的人，動作不覺小心翼翼了許多。
蕭衍之看在眼裡，仍然什麼都沒有說。
蕭言律回到屋裡的時候，一眼便是瞧著小張氏正是一臉緊張惶惶的在塌上正襟危坐。
蕭言律微微挑眉，看向她冷嗤一聲：“做什麼這副樣子，爺讓你來爺屋裡頭，是想讓你安心，好好養著爺的兒子！”
“是。”
小張氏抿著嘴唇，但一顆心，卻仍是不定。
她隻覺得事情變化的太快了，蕭言律明明之前還是最受寵、最有權勢的皇子，可是一朝變化，竟然被軟禁了起來，甚至有可能會被定罪……
而她，明明前幾日還在欣喜著自己肚子爭氣，甚至做起了將來那些不好說出口的美夢，可如今……倘若她家爺出了事情，她和孩子該怎麼辦！
小張氏雖然麵上應付著，一顆心卻是陰晴不定，惴惴不安。
蕭言律哪裡瞧不出小張氏如今這副陽奉陰違的樣子，其實若是換成平日裡，他早就厭棄發火了，但此一時彼一時，小張氏肚中的孩子，可是他盼望許多的寶貝。
便是不看僧麵，自然也看佛麵。
他忍著心中的煩躁，隻讓底下人拿了燉好的燕窩放在了小張氏跟前，語氣還算溫和道：“爺和你說無事，你便不必擔憂，趕緊用吧，可彆虧了爺的兒子！”
“好。”
小張氏聞言，不敢多說什麼，拿著調羹一副心不在焉的用了起來。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外頭的動靜一直沒有斷過，不過動靜不算大。
小張氏雖是心不在焉慢騰騰用著，但好歹將一碗燕窩用了個乾淨，用完燕窩後，她目光小心翼翼的看向了蕭言律，開口道：“爺，妾用完了。”
蕭言律目光從書中移開，落在了小張氏麵前的碗裡，微微點頭，態度仍然溫和：“用完便好，若是累了，就進屋裡頭去躺躺！”
小張氏這會兒哪裡躺的下去，雖然如今在屋裡頭，也不能很快知曉外頭的情況，但至少若是有點什麼事情，她還能夠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她連忙擺手道：“爺，不必了，妾不累，妾陪著爺。”
“行吧，那就坐著吧，估計外頭也快完了，到時候你再好好歇息！”
蕭言律倒是十分寬容，還十分有心的問了一句：“要不要看會兒書？”
“不用不用，妾陪著爺就好！”小張氏連忙擺手笑道。
正是說著，外頭動靜漸漸變小了，顯然外頭已經查的差不多了。
五皇子府上所有的賬本、庫房，自然都查檢了一遍，更細微的，卻是連府上諸如姬妾那頭的開支與賬房，也翻閱了一遍。
的確是沒有查出什麼，雖有幾分奢侈，而且奢侈程度也過了五皇子明麵上能得的收入。
但對於皇子府上，卻不算什麼，畢竟明麵上除了皇子的俸祿、賞賜之外，因著這層身份光環，暗地裡一些世家的支持交好、以及能夠得到的優待，皇帝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並不放在心上。
今日皇帝派來查檢的人，都十分懂得變通，當然不會揪住這些可在皇帝容忍範圍內的不對勁不放。
甚至說，倘若五皇子府上今日查抄出來，真的是太過於乾淨，反倒是讓他們覺得奇怪，而這樣的不對勁，反像是正常了，而他們這會兒心中也略有幾分嘀咕，難不成……這事兒真的是構陷？
領頭幾人將情況與蕭衍之彙報之後，林尚書目光仍是帶著幾分小心的看著蕭衍之，似乎是想要等著看蕭衍之的反應與指示。
蕭衍之對此，並沒有發出下一步繼續更細致查檢的意思，隻是開口吩咐幾人將此次查抄情況與一些東西收拾了，回頭他帶回宮裡與皇帝反饋。
幾人鬆了一口氣，其實事實上，先前他們還真有幾分小人之心的揣測著蕭衍之會不會趁機抓著這個機會，非得揪出蕭言律的問題來。
就怕到時候神仙打架，遭殃的都是他們這一群犯人。
一行人收拾著東西，似乎就是打算要離開了。
而蕭言律在這個時候，也從屋裡頭走了出來，他手上還抱著一個暖爐，見著可說是一無所獲的一行人，他態度稱不上友好，衝著蕭衍之略帶幾分諷刺：“喲，大皇兄這是查好了？”
“多謝五弟配合。”
蕭衍之話語倒是客氣，但這並未換來蕭言律半分友好的轉圜。
“大皇兄帶著父皇的命令來，我敢不配合嗎？還請大皇兄在父皇麵前多替我美言啊！”蕭言律說著，又是笑道，“大皇兄這一查檢就是一天的功夫，可是要在咱們府上用了晚膳再走？”
“不必了，多謝五弟。”
蕭衍之態度如常，見底下人似乎是收拾好了，便是衝著蕭言律微微行禮告彆。
蕭言律麵上顯然帶出了幾分得意洋洋，他自然知曉此事不可能如此輕易就結束，便是今日沒有從他府上查找出任何問題，但他的父皇，還是要給下麵一個交代。
可並不妨礙他得意自己的手段，得意蕭衍之在與他的這場交鋒中，他占了上風。
哪怕如今，他身陷囫圇。
蕭言律還想開口奚落蕭衍之幾句，可是萬萬沒有想到，在這個時候，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卻是出現了。
張氏一身皇子妃正裝，綰成的發髻上，還插著當年宮中下聘時送到張家的那枚鳳簪步搖。
“大皇兄，請等等！”
她行色匆匆而來，卻是麵色沉靜。
蕭衍之停下了腳步，而蕭言律的眼皮，猛地一跳。
不等著蕭衍之開口，蕭言律語氣狠厲衝著張氏開口道：“你來做什麼！”
說罷，又是衝著底下人喊道：“都是死的嗎，還不快拉她回去，丟人現眼！”
“誰敢！”
底下人手上猶豫，卻是不敢違抗蕭言律的命令，但還未走近，卻是聽得張氏一聲厲喝！
“大皇兄，弟媳有事稟告父皇，請您帶路！”
張氏喝退旁人後，態度仍是恭敬衝著蕭衍之開口道。
蕭言律眉頭深深皺起，直接想要上前去拉扯住張氏。
然而還未等著他走近張氏，蕭衍之卻是開口應了：“好！”
“大皇兄，你這是做什麼，她近來腦子病的有些糊塗，胡言亂語，你帶去父皇麵前做什麼！”
蕭言律一遍說著，一遍拉扯住張氏的手。
但是未料張氏卻是直接一把甩開了蕭言律的手，快步朝著蕭衍之的方向走了去。
蕭言律不妨被甩了個正著。反應過來還想上前阻攔張氏，但張氏身邊的婢女，個個仿佛事先排演好了一般，竟是直接護著張氏將蕭言律隔了出去，蕭言律氣急敗壞，衝著身邊人命令：“都是死的嗎，還不快攔住！”
“五弟，皇子妃也有直接麵見父皇的權利，五弟妹此舉並無過錯。”
頓了頓，蕭衍之的目光略帶著幾分深意，又道，“難不成，五弟是怕五弟妹說出什麼話來？”
“我……我怕什麼，隻是我近日與她有些口角，怕她去父皇那邊胡言亂語。”
蕭言律垂於身側的拳頭不覺用力捏了捏，直覺告訴他今日絕對不能夠放張氏離開，可……他的確是沒有正當理由阻止張氏，且府內都是蕭衍之的人，外頭，又是禁軍。
他心中隻是悔恨自己竟然會忽略張氏這麼一個變數，早知道，就該讓人將張氏拘在正院裡頭。
但張氏到底還是他的皇子妃，即使他們素日裡有齷齪，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張氏應該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吧！
蕭言律最後隻將目光深深的望向了張氏，冷聲道：“府上已經是這樣了，你自己小心些，莫在父皇麵前胡言亂語，否則，我也救不了你！”
話中帶意，更是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