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驚豔(1 / 2)

永慶三年,初春。

宣京城,及第巷。

巷口的牌坊高高屹立,風蝕斑駁的木梁與灰土色的石基,已經百年風雨。兩邊開滿客棧食肆,及第客棧、狀元樓、金榜閣,但凡是好寓意好彩頭的名字,在此處皆可見。

巷尾一間賃出去的宅子前,此時聚集圍觀的百姓,黑色緇衣紅腰帶的衙門差役們把守著出入口和兩邊,嚴陣以待。

眼看著春闈在即,京裡竟然出了采花賊。

五日前,是信國公府的表少爺。

今天倒黴的這位舉子姓柳名雲生,滸洲人氏。在京中住了小半年準備參加此次春闈,才名遠揚,是坊間押注的熱門人選。

屋內傳來悲愴之聲,“爹娘,孩兒不孝,對不起你們……”

不大的房間裡,柳雲生悲憤欲絕,似要撞牆,另一位舉子張向功死死拉住他。除了他們兩人,還有負責此案的順天府尹李太原及幾名衙役。

李太原已近五旬,平時彌勒佛般的臉此時愁容滿麵,原本額間的三道褶子生生皺成了五道,一夜之間老了好幾歲。

此案關係重大,他一個小小的府尹,得罪不起權傾朝野的信國公。

柳雲生家境貧寒,並無書童。事發後,忙裡忙外的都是同住的舉子張向功,張向功也是第一個發現他出事的人。

“雲生兄,你想開點,萬不可尋死。若真過不去,大不了稱病回老家,等此事風聲過後再從長計議。”

真要是就此離去,隻怕一生都會蒙上陰影。再也無緣科舉,鬱鬱終老。

柳雲生麵露淒苦,“想我堂堂滸洲解元,進京之日全村人相送。出了這樣的事,如何麵對家中父母、鄰裡鄉親…”

“我大啟有十九洲四十八郡,每三年一次秋闈取各洲府頭名為解元。一屆鄉試解元數十位,且莫說往屆加在一起,數不勝數。一個解元的名頭,不值得你視之比生命更重要。”

隨著冰玉相擊的聲音落下,一人進來,陋室生輝。

李太原不由得老淚縱橫看向來人,止不住熱淚盈眶。可算是把這位祖宗給盼來了,他這把老骨頭和頭上的烏紗帽算是保住了。

來人約摸二十來歲,一身朱紅的一品勳爵正袍,袍襟與袖口處繡著繁複的紋理,胸背兩麵各繡著麒麟圖。暗沉的朱色不僅無損於他的俊美,反而將他襯得麵如冠玉,唇紅齒白。

此人正是榮昌侯晏玉樓。

“侯爺,下官給您老人家請安。”李太原迎上前,恨不得給這位祖宗多燒幾柱香,日夜供奉著。

柳雲生聽到侯爺二字,驚訝抬頭。視線之中先是看到那袍服上金線繡成的麒麟,唯妙唯肖連眼睛都似活的一樣,那長長的須揚著,極為霸氣。

目光上移,觸及那金色朝冠下的盛世美顏,隻覺呼吸一窒,腦海中一片空白,仿若灰蒙蒙的天際中裂開一道縫,漫天的雲彩飄出來,緊接著霞光大盛,仙人恰似從天邊而來。枉他滿腹經綸,知曉萬千錯彩鏤金的華麗辭藻,竟無法形容眼前男子的俊美。

人人都道榮昌侯貌比潘安,矜貴無雙,果真名不虛傳。

“宣京出了這麼大的案子,本官受先帝所托,自當替陛下分憂。”

晏玉樓說得凜然,李太原忙拍著馬屁,“侯爺高風亮節,下官自愧不如。還請侯爺您指條明路,救救小老兒。可憐小老兒為官三十載,眼看就要致仕歸隱,不想來碰上這等禍事。要是晚節不保,豈不是辜負陛下的厚望。”

這個老人精,睜些說瞎話。晏玉樓容色淡淡,並不理會他的賣慘。陛下才四歲,能對這些臣子們有什麼厚望。

即便是有,那也是想這些臣子陪他玩遊戲。

“李大人所言極是,此等賊子須儘早捉拿歸案。”

“侯爺,近幾日來,下官是急白了頭,吃不香睡不好,恨不得那賊人來采下官,好讓下官趁機抓住他。可惜啊,下官年老色衰,要不然一定以身涉險,讓其他人免遭毒手啊…”

晏玉樓瞥一眼他的老臉,有些膈應。這朵老菊花,能在順天府尹這個位置上多年,早就修煉成了老泥鰍精。越是為官多年的人,越是老油條,插科打諢的本事倒是越發的爐火純青。

她揉一下眉心,浮起些許不耐,“李大人,說正事。”

李太原訕訕,“侯爺,您看下官年紀一大,話越發多了。昨日國公爺命下官三日之內結案,否則就辦下官一個失職之罪,摘掉下官頭上的烏紗帽。侯爺,下官為官多年,一向勤勉不敢懈怠…”

信國公姬桑,可不是一個好講話的人,且為人極為冷漠刻板。李太原懼怕那位國公爺,光聞其名都渾身打冷顫。

“李大人!”晏玉樓不悅,這老滑頭話真多。

“下官又多言了。”

李太原閉起嘴,模樣有些可憐,眉眼耷拉著老態儘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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