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暗示(1 / 2)

此時皇榜之下, 早已圍聚了許多人, 裡外多層一個個爭先恐後伸長脖子尋找。忽而有人大笑起來, 高呼中榜了。忽而有人痛哭失聲,失魂落魄。

十年寒窗磨一劍, 有人甚至花費數十年。科舉出仕這條路道長且險,能殺出來的都是人中翹楚。每到開榜時, 自是有人歡喜有人痛哭。

嘈雜聲中, 有一位年近四十的中年舉子大喊起來,“想我十二歲能成詩,二十一歲中秀才。寒窗數十載, 自問文采筆力不輸他人,為何名落深山?偏生黃口小兒,弱質如女者竟然榜上有名位列百名之內。佞臣當道,天理不公啊!”

眾人皆驚, 看向那痛哭流涕的男子。

“這位兄台說得不錯, 此次貢試必有內情!考完後我默下自己的文章,找許多名士看過。他們都說我就算不能名列前茅,金榜提名卻是十拿九穩, 然而我竟然名落深山。聽兄台一席話方才醒悟, 不是我等才情不如人, 而是我等長相不如人哪!”

“可不是嘛, 董家那個小兒都能上榜, 這事還真沒法說…”

“你是不知道, 董家那小子生得好, 榮昌侯親自上門看過幾回。他入了侯爺的眼,當然榜上有名。說不得,說不得啊…”

中年舉子見有人議論起來,更是激憤不已,高聲呼籲,“各位,你們且聽我說。在下梁洲許軒文,自幼家境貧寒啟蒙略晚。可我一直勤奮刻苦,十二歲能成詩二十一歲中秀才。二十七歲中舉,在我的家鄉頗有才名。聖人雲,學問無遺力,工夫老始成。我自為天賦不如許多人,一直勤勉有加,曾參加兩次貢試,雖名落深山卻頗有收獲。此次貢試之時我文思泉湧一氣嗬成,如有神助。本以為必能金榜提名,誰知皇榜一張貼,竟然又是一場空歡喜。”

“大家聽我一言,考場之中若有神助,定會筆下生風做出驚世好文章,我等讀書人大多深有體會。依這位許兄所言,不應該落榜,其中或許真有什麼內情。”

說話是之前那位最先響應的舉子,看年輕不到三十,長相極為普通。他從懷中拿出一些稿紙,“許兄,你我同病相憐。在下滸洲王澋,這是我默寫出來的貢試文章。你看一下。”

許軒文抹著眼角,接過王澋的文章,一覽之下驚歎不已。“這…這是王兄你做的文章,如此文采為何會落榜?”

王澋諷刺一笑,“許兄如何落的榜,我就是如何落的榜,怪隻怪我們貌不如人,不能入貴人的眼。”

眾人議論紛紛,許多人都不關心何人上榜,反倒關注起落榜的人。科舉出仕,無異於千軍萬馬過獨木橋,上榜者到底是少數,更多的是落榜人。

有心人想攪渾水,不由得火上澆油。

明明是幾位落榜舉子的牢騷之言,被有心人一哄抬,倒成了官場黑暗主考官選材不看文才,隻看長相的荒謬行為。

一時之間,舉子們義憤填膺,大有要聯名問君之意。

晏玉樓遠遠聽到喧鬨的人聲,晏實隔著車簾請示。因為今日張貼皇榜前麵的路定是水泄不通,寸步難行,詢問是否轉道。

聽到人群議論之聲,她皺起眉頭。

“車上可是無歸?”一道儒雅的聲音響起,一位中年學子打扮的男子含笑立於車前,身後跟著同樣做尋常打扮的王府管家。

她連忙掀簾下車,恭敬見禮,“王爺。”

淮南王笑意不減,“本王出來湊個熱鬨,不想驚動他人。”

“王爺好雅興。”

“王府悶得慌,以前湖陽在的時候本王嫌她鬨騰。這人一走,又覺冷清。想著今日放榜,出來沾沾舉子們的喜氣,感受一下世人的悲喜之情。”

“王爺,公主她…”

淮南王一擺手,一副心知肚明的樣子,大度道:“你不用解釋,湖陽那孩子被本王慣得不像話。她母妃早逝,本王膝下唯有她一女。莫說是本王,便是先帝對她亦是疼愛有加,也正是如此縱得她性子越發的嬌橫。讓她出京修身養性,也算是本王的交待。”

他話說到這個份上,晏玉樓反倒不好接話。真不知湖陽是不是基因突變,不僅相貌沒有遺傳到父母,性格更是錯得離譜。

“王爺大義,是我等臣子之福。”

“哈哈,你這是抬舉本王。本王一個閒散王爺,可當不得大啟的福氣。今日本王看到榜上舉子不泛青年才俊,真是後生可畏。”

說著,他眉頭一皺,“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之人,明明才不如人,卻妄想鬨事,簡直是不知所謂。”

晏玉樓聞音知意,也看向那些鳴不平的舉子們,淡然一笑,“不患寡而患不均,萬事不可能遂所有人的願。不過是一時失落無處宣泄,揪著彆人不放尋求自己心裡平衡。”

“無歸看得明白,一些跳梁小醜而已,有龐威在,他們掀不起大浪。”

守護皇榜的京畿衛,是不會允許有人鬨事的。那些人發發牢騷還罷了,若真想生事,自有人收拾他們。

晏玉樓倒是不擔心,京中治安嚴謹,她還是較為放心的。

“王爺說得是,有龐統領在,誰也彆想生事。”

龐威此時就站在皇榜旁邊,像一尊門神般虎目如炬。他是獵戶之子,武狀元出身。憑借一身的本事做到統領一職,為人極為嚴肅。

淮南王眼中帶著欣賞,讚歎道:“江山輩有人才出,每每看到你和鶴之還有龐威這樣的青年才俊,本王總覺得十分欣慰。咦,人真不經說,那可是鶴之?”

順著他的眼神,晏玉樓看到朝他們走過來的姬桑。修長挺拔的身材,身高鶴立雞群,長相更是出類拔萃。若不是他們離人群較遠,恐怕會引起騷亂。

信國公府的路並不經過此處,不知他怎麼會來這裡?心裡隱隱覺得是和自己有關,麵上儘力保持平靜。

“王爺,晏侯爺。”

“鶴之啊,本王剛還和無歸說到你,不想才說到你,你就出現。怎麼瞧著你臉色不太好,可是最近太過操勞身子有些不適?”

“謝王爺關心,許是近日事多夜裡失覺所至,臣並無什麼不適。”

姬桑回著話,站在淮南王的另一邊。

淮南王笑眯眯地看著他們,兩人都生得十分出眾,一個集天地精華,一個如清輝冷月。當真是看著都讓人賞心悅目。

“難怪坊間會有那樣的傳聞,無歸這長相便是本王常常見著,都覺得驚為天人。聽說鶴之瞧中一位姑娘,那姑娘還是無歸相看的姑娘,可有此事?”

“王爺,您消息真靈通。”

內閣不久前發生的事情,這麼快就傳到王爺的耳中,可見那些人是有多麼的八卦。晏玉樓想著,作出無奈的樣子。

淮南王似乎很感興趣,“好奇之心人皆有之,何況是你們的事情。鶴之一向冷清從不與女色沾邊,突然聽到他中意一位姑娘,本王豈能不關心?不知是哪個府上的姑娘,竟然讓你們為之相爭,定然品貌出眾非同一般。無論是嫁進國公府還是侯府,本王都以為是她的福氣。”

“王爺,這事您可問不著臣,臣還一頭霧水,不知國公爺說的是誰。近日臣的母親確實有意替臣相看,相看的姑娘多,國公爺不言明是哪家姑娘,臣真不知道是誰。”

姬桑聞言,道:“王爺,事關姑娘家的清譽,臣不便透露。若有朝一日能得償所願,必公諸天下。”

淮南王一愣,敢情還真有這回事。

哪家的姑娘,真是有造化。

晏玉樓心頭一跳,突然有些澀澀。她的身份不可能公開,日後能與他喜結連理的人,一定不會是她。

哼,該死的男人,還想和彆人共結連理。

“那我們便等著喝國公爺的喜酒。”

“同喜。”他答著,唯有她能聽中其中深意。

不遠處那些舉子們的聲音越來越大,有人在喊著不公之類的話,還有人一邊起哄。他眉頭輕皺,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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