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是肖宸的第六槍,不得不說他的狀態完全不像是有三個多月的空窗期，這一槍一直追著靶子跑了五分之四才扣動扳機，有一種氣定神閒的穩妥。
十點七環,相當可以。
但是肖宸卻並不滿意,眉梢輕微地向上一揚。
接著是顧礪羽，如果他想要一較輸贏,這一槍沒有十點八環的話恐怕之後會更艱難。因為這槍過後就隻剩下三槍了。
但是顧礪羽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可是站在他身後按下靶子的裁判有點艱難地咽下口水,仿佛空氣中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扼住了他的咽喉。
顧礪羽勻速追著靶子而去,靶子跑過一半的時候,他便利落地扣下了扳機。
這一槍有著射石飲羽的魄力。
十點九環，這是全場最高環數。
場邊的幾個教練都驚呆了。
“你們俱樂部的小顧總是這樣，一聲不吭就搞大事情。”葉雲的教練半開玩笑地說。
“我也不知道這算是顧礪羽的優點還是缺點……”林教練看著顧礪羽的側臉,歎了一口氣，“這孩子,作為教練我好像沒有什麼可以教他的。他總能比我先一步就弄明白自己的缺點在哪裡,甚至於情緒的控製和狀態的調整都無可指摘。”
“但完美……也意味著過度的壓抑。”葉雲的教練很理解林懷恩的擔憂,“他還年輕，就算他的人生與在場的其他選手相比稍稍有那麼點不儘如人意,但是真正的風浪並沒有到來。你擔心某一天有什麼真的戳到他的痛處了，這個孩子會崩掉。”
“又或者,我們都小看了他。人生再風浪起伏,有什麼能比得上至親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傷口？”
說完這句話,林懷恩就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雖然他們都帶了耳塞而且都在專注比賽，應該聽不到教練們在談論什麼，但是有些話點到為止就好。
終於到了葉雲，他收斂了自己的心神，這一槍也打出了十點五環。
這無疑給之後的選手們帶來了巨大的壓力。
比如墊底的謝懷此刻自信心動搖的厲害，今天到底怎麼了，為什麼每一個人都像是要去參加奧運會一樣。
而肖楠的臉色變得非常不好看，甚至幾個教練在場邊的交談都讓他覺得自己正在被批判。
林懷恩肯定是在說，肖楠的射擊還是有很大的進步空間啊。上一季度的比賽能拿到季軍，還是因為葉雲和肖宸都退賽了啊。
葉雲的教練似乎很讚同林懷恩的話，頻頻點頭，仿佛也在為上季度葉雲因為被暗算而失去決賽資格感到惋惜。
說來說去，他們都覺得肖楠上季度比賽的名次是在名不副實。
在他們看來，肖楠不但比不上身為omega的葉雲，就連他最為不屑的肖宸都比不上。
當自我懷疑的種子埋下，不斷地生根發芽，就算肖楠想要調整自己的心態，也無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做到了。
肖楠強行讓自己專注起來，但是9.9環的成績太過刺眼。
明明在正規比賽裡，選手們受到心態影響，9.9環都算是非常好的成績了，可在今天的練習賽裡，就顯得非常不夠看了。
肖楠皺起了眉頭，在心裡罵了一萬遍草泥馬，除非最後的三槍安瀾失誤，否則肖楠是追不上他了。
比賽仍舊在繼續，明明每個人隻有二點五秒的時間，決賽全部結束連十分鐘都不需要，可除了排在前五的選手們，其他人都有種喘不上氣的感覺。
這是一個沒有硝煙的修羅場，他們的出場注定就是給其他人增加排麵。
終於到了最後的三槍，前三名的成績咬得非常緊，鹿死誰手無人可知。
就連曆經賽場無數次的林懷恩都忍不住握緊了拳頭。
葉雲的教練瞥了他一眼，忍不住笑了：“老林，你可真有意思。前三名都是你們俱樂部的，我家的葉雲想要甩掉安瀾都有很困難，你有什麼好擔憂的？”
“他們三個……從沒有這樣較勁過。我作為他們的教練，卻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林懷恩說。
葉雲的教練愣了愣，然後歎了一口氣，“有什麼能讓青春少年打破頭？當然是愛情啊。”
話音剛落，林懷恩趕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因為他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差一點咳嗽出來。
就這樣終於到了最後一槍，排在前三的仍舊是許星然、肖宸還有顧礪羽的第一集團，而且他們彼此之間的差距就在零點一環之間。至於葉雲和安瀾，他們的成績和排在後麵的選手相比，有著超過一環的差距。
許星然仍舊穩若泰山，十點六環的好成績將壓力直接甩給了後麵的人。
顧礪羽微微側了側臉，讓人有點懷疑他的心境是不是被影響到了。
但是當他跟靶的時候，淩厲冷然，扣動扳機的瞬間空氣中仿佛有刀刃劃過眼球，禁情割欲。
十點八環！
他反超許星然，暫列第一。
許星然的眼睛眯了起來，隨即又釋然地呼出一口氣。
而顧礪羽終於將槍放了下來，他的側影竟然有幾分持重莊嚴的感覺。
到了肖宸的最後一槍，肖楠沒有辦法不去關注。
肖楠其實不明白，像是肖宸這樣張揚的性格根本就不適合射擊，可是他偏偏能在端起槍之後，仿佛變成另一個人——一個冷靜得無聲無息的狩獵者。
這一槍也是巔峰水平，十點六環。
他沒能超過顧礪羽和許星然，暫列第三，但是也證明了自己的實力。
葉雲最後瞥了一眼安瀾，他有點佩服這個第一次碰上的對手了。
明明和這麼多的一流對手同台較量，安瀾卻能進入一種讓葉雲羨慕不已的狀態，忘掉自我，擯棄無關的信息，除了瞄準再沒有其他的意識。
正是因為安瀾的這種狀態也感染了葉雲，讓葉雲也將因為過度收緊反而愈發發散的精神瞬間沉浸了下來。
葉雲的最後一槍，漂亮的讓人想要吹口哨為他喝彩——十點七環。
他將壓力留給了安瀾。
如果安瀾想要和他平手，就要打到十點八環。如果要贏葉雲，那就意味著要十點九環了。
葉雲側過臉，看著進入瞄準狀態的安瀾笑了笑，不管安瀾最後一槍能打到什麼地步，葉雲都承認這小子是真的挺帥。
這種帥氣和許星然經過掩飾的強勢不同，也和肖宸不羈和自我不一樣，更加比不上顧礪羽超脫物外的不可捉摸，安瀾看似不起眼，可是當葉雲發覺的時候，他已經悄無聲息的掌控了自己的注意力。
此刻的安瀾絲毫看不出最後一槍的緊張，他的身姿讓葉雲莫名想到了從石縫之中迎風綻放的小花，看似弱小其實倔強到無堅不摧，當你一不小心注意到了它，就會驚歎於這種毫無攻擊性的力度美。
這一槍擊中的靶子不僅僅是葉雲的心臟，還有已經完成了射擊的許星然、顧礪羽和肖宸。
他們都看著安瀾，視線交織成密不透風的網，像是要將安瀾層層包裹起來，把他所有吸引人的特質都隱藏。
然而安瀾卻用這最後一槍燒毀了這張網，如同燎原的野火，染紅了天空的雲翳。
——沒有誰還能忽視他的存在。
同樣是十點七環，安瀾輸給了葉雲，但這種安靜到不為外力所擾的強大卻讓所有排在他前麵的人無法小看他。
安瀾終於放下了槍，他呼出了一口氣，手指勾著射擊服的領子輕輕拽了拽，仿佛就快能看到他的喉結了，卻被高挺的射擊服領口給完全擋住。
似乎有人遺憾地歎了口氣，又好像還有人下意識吞咽了一下口水。
安瀾側過臉，發現了很多人都在看著自己。
葉雲舉起了大拇指，笑容裡是滿滿的欣賞。
許星然的笑容很溫潤，肖宸的口型說的是“你輸給我了”，至於顧礪羽，他隻是很輕微地點了點頭。
等其他的選手打完最後一槍，今天的練習賽就結束了。
有的人麵帶笑容，有的人從容如常，還有的人不甘心卻又無法挽尊。
林懷恩宣布了今天的比賽名次。
“第一名，顧礪羽。不錯啊，我本來還以為你會一路被許星然壓製，沒想到反超了。”
顧礪羽還是沒什麼表情的樣子，好像勝負對他而言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