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拍攝4(1 / 2)

“小斐,我有一天……也會跟曹奶奶一樣,從病房裡被拖出去,躺在太平間裡嗎?”

“如果可以,讓我、死在咱們家裡……成……嗎?”

……

“小斐,我不想治了,我知道……咱們沒有那個錢了,你不要去求那些人,我從十五歲被他們趕出來,到現在,我也沒有求過他們,咱們不治了成嗎?”

“這藥,咱們不吃了,成嗎?”

他目光始終帶著懇求。

……

“白小斐,你知道嗎,我這輩子,最幸運的兩四件事,碰到了曹奶奶,是她把我從垃圾堆裡,帶出來,教會我怎麼努力生活、然後碰到了你,教會了我怎麼去愛……”

但我也好痛苦,送走了二十多年來,唯一一個“親人”,我原本想給你一個家,我以為你碰到我,是你的幸運,沒想到、是我把你從火坑裡拉了出來,又拉著你進了另一個火坑……

你會恨我嗎?

白小斐摩挲著他消瘦蒼白的臉龐,微紅的眼眶裡,藏著不忍、心痛,但她始終保持著微笑,“……我知道、我知道的,你彆說話,咱們好好休息,養好身體。”

……我沒恨你,再做一次選擇,我也會跟你走,跟你回家、回咱們家,那是我們的家啊……我怎麼會不跟你回家呢?

治療了半年多,吃藥半年多,一共一年出點頭,不隻是耗儘了曹奶奶給陳子墨攢下的“娶孫媳婦兒”的錢,兩人積蓄成空、白小斐幾張信用卡也刷爆了。

每天都是信用卡催還款的電話,煩的白小斐幾次抓狂,但轉頭看到陳子墨,又滿心柔軟了。

每天都得想著怎麼掙錢買藥——西藥他們已經吃不起了,但不可能不治,治了還有希望,不治就隻能等死了!

白小斐帶著陳子墨去曹奶奶認識的中醫那裡開了一個月的藥,一天三頓、家裡已經被藥臭味充斥,可終究還是徒勞。

急性白血病晚期自然病程是半年到一年,陳子墨硬硬是撐了一年又三個月。這一次,他撐不下去了,沒有錢、更沒有適合的骨髓移植……

送到醫院搶救,救下來了,結果醫院給發了病危通知書,“哪個是陳子墨的家屬?”

“我是。”

“你是他老婆?”

“我是她未婚妻。”

醫生聽到這話的時候,看了看床上骨瘦如柴,隻能依靠點滴、氧氣管硬撐著的男人、又看了看精神麵貌極差的白小斐,大冬天穿著一件明顯的老舊衣服,沉默了半晌,“沒有其他家屬了?”

“沒有……我未婚夫是孤兒,隻有我一個親人了。”

“行,你看完在這裡簽個名吧——就……這一兩天的時間了。”

“好!”她恍惚了,眼裡血絲似抽動了一下,到底硬撐著一口氣,在病危通知書底下簽了名。

“謝謝大夫!”她勉強笑道。

大概是晚上一點多,陳子墨醒了,上吐下瀉,醫院這邊都已經給他安排好了,他的床位也在他病危通知書下來後,被另一個病患定下來。

他反倒越來越清醒,三點多的時候,他突然拔了氧氣罩、營養液吊瓶,換了常服,拍了拍守在一旁已經累得睡著的白小斐,強撐著衝他微笑,道:“醒醒,小斐,咱們回家!”

他並不知道,他的微笑有多溫暖,又有多麼的蒼白虛弱——

一路上他好似無事人,可隻有白小斐才知道,他走的每一步,都無比艱難,好幾次要不是她攙扶著,他就要直接撲到地上了——他脫力落在白小斐身上,很輕,白小斐都想不到,自己都已經扶得動,這個曾在她生命中扮演“巨人”一般的男人。

白小斐幾次偷偷抹去眼角的淚。

平時就算到醫院拿藥,也是坐的公交、地鐵,可是半夜哪裡來的公交、地鐵?兩人很奢侈的打了一次車。

回到家裡,四點鐘。

地下室很黑、也很潮濕、但屋裡收拾的乾淨整潔,還有一股濃濃的散不去的中藥味。

“我想再吃一次你做的早餐,還記得,咱們在學校門口的那家麵館嗎?好多人去吃,可我覺得,他們家做的麵,也沒有我老婆做的好吃……”臉上、眼裡都是滿滿的得意。

“好!”為著這一句話,白小斐趕緊著急忙慌出了屋子,小心翼翼地捯飭,怕吵著鄰居,最後做了兩碗雞肉麵——隻是麵吃到一半,陳子墨就撐不住了,吃進去的半碗麵都吐出來了。

跟麵吐出來的,還有一股股血,觸目驚心。

白小斐已經拿起電話,想要撥通120,但看著陳子墨那懇求的目光,她還是放棄了,隻剩一句話,她勉強撐著含淚的笑,“你放心,我不走……也不送你走,就在這裡陪著你!”

他意識越來越清醒,說的話,也是,但是眼裡卻越來越模糊、渾濁了,“我其實真的不想死的,我老婆長得那麼好看,我長得也不賴,我還想跟你一塊……組建一個新的家,我們的家——”

“生一個,還不夠,得生三四五六個……不要那麼多女孩,一個就夠了,我們兩跟她的幾個哥哥寵著她——”希望我們的女兒,能夠替她媽媽有一個幸福的童年,幸福的人生啊。

他閉著眼睛,說完這一番話,隻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但他還是要說,白小斐看著一旁,兩人剛在一起時,攢錢買的錄像機、她也想聽,也沒哭,不時笑著——

“這幾個臭小子……一定很皮,我們得趁著他們還小,多打他們幾頓……不然……老了,就打不動了。”

“我們倆就努力工作,好好把他們撫養成人……也不用伺候我們,我們都有養老金,但不能啃我們老……”

“我倆都沒讀過大學,成人學校都沒畢業……但咬牙也要把他們供出去,不能……不能讓他們……跟我們似的……吃了沒上過大學的虧……”

“好!”

她聲音發顫,但又帶著滿滿的堅定,眼裡帶著絕望無助的笑。

清晨五點三十五分,陳子墨還是走了,短短一夜,他好像是過完了他想象裡的一生。

他躺在白小斐的腿上,拉著白小斐的手,瘦的不成人形的臉上最後竟也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白小斐也笑著,但眼淚止不住在流。

突然間,陳子墨不說話了,手裡乾瘦的手掌“重重落下”。

她猛然低下頭,眼裡重新聚集的淚水,就那麼一滴又一滴簌簌落在陳子墨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