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雪懷的神情要多自然就有多自然,就連笑容的幅度也像是用尺子量出來的,不大不小不長不短,四顆牙。
晏七看著她,同樣的雲淡風輕,和煦空靈如即將坐化的佛子,若不是他那賊亮賊亮的眼睛,顏雪懷還真信了他是虛懷若穀的高人。
晏七接過菜單,看了看,又把菜單遞給顏雪懷。
隻是遞就遞吧,胳膊抬得高高的,哪裡是遞菜單,分明是想把半截子胳膊遞給她。
這會兒後廚裡還有十幾隻沒有鹵的豬肘子,也不缺你這個大豬蹄子。
顏雪懷笑著點完菜,笑著回到後廚,又笑著把菜一樣一樣端出來,最後還不忘遵守昨天的承諾,多送了一道菜。
顏雪懷的笑容就像臉譜一樣絲毫未變。
陸錦行全程沒敢多說一句話,隻是一雙眼睛咕嚕嚕亂轉。
晏七吃得很快,陸錦行還沒有吃飽,晏七已經站起身來向門口走去,陸錦行無奈,抹了抹嘴巴跟著一起走。
顏雪懷的聲音就像是抹了蜜:“貴客慢走,貴客常來。”
晏七記得顏雪懷從來沒對其他客人說過這八個字,不僅是其他客人,在今天之前,也沒有對他說過。
這是幾個意思?
歡送?
見他一臉懵,陸錦行再也忍不住了,把臉藏在折扇後麵,對晏七說道:“這就好比送瘟神。”
話音剛落,陸錦行就感覺到兩道冰芒直射過來,他頓時感覺透心涼心飛揚。
這一刻,陸錦行很懷疑,晏七和他那從小建立起來的情誼即將隨風而逝。
他連忙朝著自己的嘴巴來了一巴掌:“這臭嘴!”
晏七沒理他,走到門口卻停了下來,明明門檻就在眼前,他卻沒有再多跨半步。
李食記的門臉原本也不大,晏七站在那裡,陸錦行也在,人高馬大的兩個人把門口擋得嚴嚴實實。
顏雪懷感覺鋪子裡的光線忽然暗下來,再一看,門口多了一道影壁牆,肉牆。
這兩人要乾嘛?
這是把自己當成門神了?
門神是一邊一個站兩邊的,你們擋住我的門,不是門神,是神經!
她繼續保持著四顆牙的笑容,施施然走了過去:“兩位,還有何吩咐?”
看到她終於走過來了,晏七臉上那老僧坐化般的神情終於有了變化,他把上半身傾斜得像那黃山上的迎客鬆,腦袋湊到距離顏雪懷兩巴掌的位置,壓低了聲音:“今天我穿的還是昨天的衣裳。”
顏雪懷看著他:“說完了?”
“說完了。”
“可以讓開了?”
“讓開。”
說讓就讓,晏七帶著一步三回頭的陸錦行,飛快地走了。
顏雪懷翻翻眼皮,昨天她說什麼來著,她說晏七沒有穿過重樣的衣裳,所以今天他就故意穿了件重樣的,難怪剛才點菜時,胳膊抬得那麼高,讓她差點誤以為他想自賣自肘。
幼稚,真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