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內。
皇後把幾本抄好的佛經放到一旁,對女史說道:“讓人送到寺裡焚了吧。”
一旁的歐陽尚宮掃了一眼,這些都是楊素雲抄的,皇後很喜歡楊素雲的字。
歐陽氏原是皇後的陪嫁丫鬟,她自幼跟著皇後一起長大,一起學習琴棋書畫,幼時親如姐妹,後來由皇後做主,嫁給了一位百戶。成親不到三年,丈夫便戰死沙場,於是便有克夫的流言傳了出來,皇後便讓歐陽氏回來做了裕王府的掌事嬤嬤,皇帝登基之後,江皇後掌了鳳印,封歐陽氏為正四品尚宮,掌管尚宮局。
皇後原本的想法,頂多再過三年,若是二皇子執意不娶,而楊素雲也沒有嫁人的打算,那她便讓楊素雲跟在歐陽尚宮身邊做個司簿。
因此,歐陽尚宮平素裡對楊素雲頗多關注,如今尚宮局尚有一個尚宮的位子,楊素雲有才女之名,培養幾年,便是坐上這個位子的不二人選。
歐陽尚宮察言觀色,見皇後神色平靜,並沒有不悅。
歐陽尚宮問道:“楊大姑娘這一走,是否就不回來了?”
皇後看了一眼侍立在側的幾名女史,女史們告退,書房裡隻有皇後與歐陽尚宮兩個人。
皇後歎了口氣,道:“本宮聽說,她心悅阿晏。”
歐陽尚宮嚇了一跳,沒敢接口,隻聽皇後繼續說下去:“本宮隻有四個兒子了,她一下子就牽涉到兩個,此事無論真假,她都不能留在宮裡了。”
歐陽尚宮苦笑:“這個姑娘是個心思重的。”
“你現在方說她心思重?以前你為何沒對本宮說起?”皇後嗔道。
歐陽尚宮連忙跪下:“奴婢先前覺得,她日後的職位,也是與書冊文書有關的,思慮重的人大多細心,這樣也是很好的。”
皇後又是一歎,笑著說道:“不要動不動就跪下,快起來吧。你們都是明白人,隻有本宮一個人糊塗,你們隻想著讓她做女官,而本宮卻還妄想阿善會為了她留在京城,本宮糊塗啊。”
歐陽尚宮忙道:“您是關心二殿下,才會有此一想,您可不糊塗,奴婢看您不但不糊塗,反而比年輕的時候更加睿智。”
皇後白她一眼,道:“也不知道阿善看到錦盒裡的東西,會做何想?”
七皇子府。
二皇子正對著從錦盒裡拿出來的二百兩銀票怔怔發呆。
二百兩!
他已經揉過幾次眼睛,甚至又睡了一覺,可是銀票還是沒有變,依然還是二百兩。
他的眼睛沒有出毛病,他也不是在做夢,他那慈愛的母後千真萬確隻給了他二百兩!
二皇子對小僮說道:“拾兒,你說我是不是和你一樣,都是拾來的。”
拾兒是逃難的孤兒,被壞人拐賣,前後賣了三手,最後賣給一個草台班子,拾兒逃出來,餓昏在路上,被二皇子救下收在身邊做了小僮。
因為是撿來的,所以取名拾兒。
拾兒沒想到二皇子會這樣問,他苦著臉,道:“二殿下,您能和小的一樣嗎,您看您的眉眼,和七殿下長得一樣,再看您的鼻子,和三殿下一樣,還有您的嘴,和太子爺是一樣的,您若是撿來的,那也太巧了吧。”
二皇子幽幽歎息,他用手指夾起那二百兩的銀票:“我若不是撿來的,母後為何隻給我二百兩?”
拾兒學著他的樣子,同樣幽幽歎息:“小的被賣過三次,三次加在一起,也還不到三十兩呢,您這二百兩,已經夠買上二百多個拾兒了。”
二皇子收起歎息,瞪了拾兒一眼:“出息。”
拾兒抓抓腦袋,他沒有說錯啊,二百兩已經很多了。
二皇子盯著拾兒的腦袋,忽然靈光一閃,說道:“拾兒,你是不是覺得心煩意亂?”
拾兒搖頭:“沒有啊。”
“你有,你知道為何會心煩意亂嗎?因為你有萬千煩惱絲,來來來,我給你把煩惱絲剃掉,你就不會心煩意亂了。”
次日,拾兒頂著個光溜溜的腦袋出現在眾人麵前。
七皇子府的諸人......
今天是剃了拾兒,明天會不會就輪到他們了?
七殿下,您啥時候回來啊,您再不回來,您的皇子府就要變成少林寺了。
許陽。
許陽城繁華如昔,隻是這一次,李綺娘沒有心思去逛街,她甚至沒有下船,她板著臉,瞪著周弘。
周弘對兩個妹妹心存愧疚,現在看到小妹不高興了,周弘歎了口氣:“大妹有沒有告訴過你,你板著臉的樣子簡直和娘一模一樣,行了,大哥怕了你。我把人叫出來,你遠遠看上一眼。”
隻是遠遠看一眼,李綺娘自是心有不甘,可是看周弘那副死豬不怕開口燙的模樣,這一次也隻能這樣了。
周弘帶著李綺娘走進一家茶樓,要了二樓的一個雅間,從雅間的窗子裡看出去,便是離白菜胡同不遠的一條小街。
周弘走了,李綺娘獨自坐在雅間裡,雙眼看著外麵,生怕一個不留神,想看的人便會溜走。
杯子裡的茶涼了,換上熱的,熱的又變成涼的。
終於,兩個人出現在李綺娘的視野之中,男的是周弘,女的戴著帷帽,穿著一件淺藍色的褙子,下麵是月白色的挑線裙子,身材苗條,但卻並非弱不禁風,周弘走在她身邊,滿臉堆笑,正在說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