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在堂屋裡的宋家人麵麵相覷,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完全沒法理解為啥糧食都收上來這個事兒,能跟喜寶扯到一塊兒呢?而唯一知道內情的老宋頭,則是依著老樣子蹲角落裡抽旱煙,權當沒聽到老妻的話。
就在這時,老大宋衛國那屋傳來一聲尖銳的哭嚎聲,緊接著就看到他家宋強捏著鼻子跑了出來,邊跑邊高聲叫喚:“弟弟被打雷嚇哭了!弟弟還拉屎粑粑了!”
趙紅英一臉嫌棄的往旁邊閃了閃:“你給我躲遠點兒,彆熏著喜寶。對了,叫你媽趕緊收拾收拾,該洗的洗,彆弄得一屋子醃臢。”又低頭瞅了瞅懷裡的喜寶,見她隻瞪著那雙黑漆漆的眼眸子也不知道在看些啥,這才放下心來,柔聲安慰著,“喜寶乖,喜寶好,奶奶最疼咱們家小喜寶了,看看你哥,膽子比耗子都小,窩囊廢!”
不耐煩聽裡屋的動靜,趙紅英摟著喜寶走到老宋頭跟前,衝著外頭努了努嘴,問:“衛國他爹,咱們生產大隊的糧食都收上來了吧?其他地兒呢?”
老宋頭猛抽了兩口旱煙,搖了搖頭:“誰知道呢。”
一旁的宋衛國趕緊接了一句:“咱們這兒鐵定沒事,連地裡的零碎都被半大小子揀乾淨了。我親眼瞅著大表哥給糧倉落了鎖,碗那麼大的鎖頭,他還把鑰匙揣懷
裡帶走了。”
“其他地兒呢?”趙紅英再次問了一聲。
宋衛國不大明白為啥他媽非要追問其他地兒,秋收這陣子所有人都在地裡忙活,他一個壯勞力更是哪兒都跑不了,隻能像老宋頭那樣搖搖頭:“那就不知道了。”見他媽一臉的嫌棄,他又添了一句,“我記得其他生產隊應該沒咱們這兒熟得快,彆怕是還在地裡忙活吧?”
要還在地裡頭,隻要不是倒黴的連下好幾天雨,那還能保住不少。萬一正好攤上壩子曬糧,就這麼點時間,怕是搶不回多少,那才是最要命的。真要這樣,保不準連公糧都交不上了。
這些事兒大家其實都想得到,慶幸他們生產隊不曾遭難的同時,也忍不住心疼起來,說到底那可都是救命的糧食啊!
一時間,宋家裡外除了雷聲雨聲,就隻剩下宋衛國家那小兒子嗷嗷哭叫的聲音。那孩子比喜寶早生了半個月,因為在娘胎裡養得不錯,倒也長得挺白胖的,就是模樣不咋地,這都滿月了還沒長出頭發來。趙紅英偶然間瞧了一回,癟了癟嘴隨口給他起了個小名,叫瘌毛頭。
張秀禾:……那是你親孫子!!
可惜,瘌毛頭的爹媽都是老實頭,儘管心裡頗有怨言,嘴上卻仍道挺好的。小名兒嘛,他們這一帶的習慣就是賤名好養活,聽聽這個名字,多賤呢!再琢磨下喜
寶這名字,由此可見趙紅英這個當奶奶的,對親孫子絕對是真愛。
事到如今,他們也隻能這麼自我安慰了,不然還能咋滴?
宋家四子分彆名為衛國、衛黨、衛民、衛軍,除了老四衛軍早幾年當了兵,前頭仨都留在了村裡。到現在,衛國家兩子兩女,倆兒子也就是宋強和瘌毛頭,倆閨女分彆□□麗、春梅。衛黨家是一兒一女,兒子宋偉,女兒春芳。衛民家就一個喜寶,衛軍還沒成家。
趙紅英一麵小聲的哄著喜寶睡覺,一麵想著事兒,等喜寶閉上眼睛沉沉的睡去了,她才衝著大兒子吩咐:“衛國,等雨停了你出去打聽打聽,看看其他地兒咋樣了,再問問城裡會不會缺糧。”
這場暴雨來得突然,瞅著還不小,怕是附近一帶都要遭殃。偏臨近交公糧的時候,萬一真的遭了災,隻怕到時候連公糧都交不上。趙紅英不擔心其他人家,她就心疼嫁到了城裡的小閨女。要知道,鄉下地頭交的公糧那都是往城裡送的,要是交不上,城裡人就算手頭上有糧本有糧票有錢,也未必能吃得上供應糧。
宋衛國答應了一聲,表示記住了。
事實證明,趙紅英的猜測一點兒也沒錯。其實,也不是附近一帶糧食晚收了,而是他們生產隊糧食提前成熟、提前收割、提前曬乾,自然也就是提前入倉保存了下來。而生產隊大隊長趙建設又是個能耐人,在幾乎所有人家都是泥牆稻草屋的情況下,唯獨隊裡的糧倉是一年兩修,不單地勢最高,還在房前屋後都挖了溝渠,一
直挖到了河邊上,哪怕連著下個幾天暴雨,糧倉裡的糧食都是乾的,半點兒不會受影響。
這場雨,足足下了大半天,到半夜裡才停了。趙紅英半夜裡起身,聽著外頭沒啥動靜了,還道運氣不壞,摟著喜寶美滋滋的睡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大隊長趙建設立馬召集人手,趕緊將糧食往城裡送。夜長夢多啊,橫豎公糧每年都要交,晚幾日交,那倉裡的糧食也不會下崽,還不如早交早了事,也好叫他徹底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