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裡,很多人都習慣在晚飯後,拿著大蒲扇找個陰涼處,邊納涼邊找人說說閒話,待上個一兩刻鐘的再回屋歇覺也不遲。也有家裡本身人多又不愛湊熱鬨的,就索性待在自家院子裡,橫豎有孩子們鬨騰著,哪裡都不顯得悶。
宋家人就是這樣,老宋頭和趙紅英倒是去隔壁了,家裡其他人都沒出門,小孩子們忙著跟已經長大許多的狗子小黃玩鬨,大人們則邊納涼邊留神看著他們。
瘌毛頭和喜寶都已經四五個月大了,也跟著出來在院子裡乘涼。這不,宋衛國抱著毛頭跟兩個弟弟說著隊上的事兒,張秀禾則抱著喜寶跟王萍閒聊著,沒一會兒袁弟來也湊到了兩個嫂子跟前。
興許是因為趙紅英不在的緣故,袁弟來沒了往日的怯弱,不單人過來了,還特地湊到喜寶跟前,多看了她幾眼。
張秀禾以為她是特地來看喜寶的,雖然心下多少有些不樂意,卻也不會明著拒絕,畢竟人家才是親媽。所以,她就順勢將喜寶送了過去:“給,你抱吧。”
袁弟來接過喜寶,身上明顯一僵。她娘家倒是有倆弟弟,可她是姐妹裡最小的,頂多在旁搭把手,並不曾親自帶過孩子。偏偏她之前幾乎沒帶過喜寶,冷不丁的懷裡被塞了一團軟乎乎的肉團子,登時手腳無比僵硬,完全不知道該咋辦才好。
喜寶雖然不怕生,可她被抱得很不舒服,下意識的擰過身子把手伸向了張秀禾,嘴裡也咿咿呀呀的叫著,一副焦急的模樣。
沒奈何,袁弟來又再度把她送還給了張秀禾:“大嫂,還是你來吧。”
終於回到了熟悉的懷抱裡,喜寶美滋滋把臉貼在張秀禾胸前,笑得眉眼彎彎,一看就知道她這會兒高興得很。見她這樣,袁弟來很是尷尬,一旁的王萍更是笑著調侃道:“喲,這麼一看,還真不愧是大嫂奶大的,瞧瞧,喜寶跟大嫂多親近呢。”
這話一出,袁弟來更尷尬了,還是張秀禾打著圓場:“這麼點兒大的孩子懂什麼?再說我身上這不是有奶香味嗎?”
王萍不吭聲了,不過看她那臉色,瞎子都看出她滿是不屑了。當然,是針對袁弟來的。
結果,袁弟來絲毫不覺得有啥,反而開口勸起了張秀禾:“大嫂,有個事兒我老早就想勸你了。你對喜寶也太上心了。”
張秀禾有點兒懵,王萍也跟著懵了,倆人對視了一眼,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麼往下接話。
“喜寶就是個丫頭片子,你說你那麼上心乾啥?還整天抱著她,隨便往屋裡一丟不就好了?還有喂奶這事兒,她都四個多月了,早該斷奶了。你有那奶水,都喂給毛頭吃不好嗎?”袁弟來又說,麵上一派真誠。
可惜張秀禾完全感受不到她的誠意,恨隻恨自己看錯了人。本以為是個老實到犯傻氣的人,結果竟然在這兒等著她。這算啥?以退為進?明著勸她彆給喜寶喂奶了,可她又不是喜寶的親媽,一旦斷了奶,還有啥理由養著喜寶?家裡那些金貴的吃食就更不用說了。
越想越來氣,張秀禾忍不住就在麵上帶出來了,好在她沒想把事情鬨大,隻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媽叫喂的,你跟我說有啥用?跟媽說去!”撂下這句硬邦邦的話,她抱著喜寶,轉身就回屋去了。
王萍看了全場,她倒是沒有上去勸說的意思,隻偷偷笑了起來,笑袁弟來自個兒傻還當彆人是傻的。不過,她很快就笑不出來了,因為回過神來的袁弟來,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勸說,這回是衝著她來的。
“二嫂,你說媽是咋想的?一個丫頭片子穿啥新衣裳?有料子給大偉不好嗎?”袁弟來發自內心的感概著,全然沒注意到王萍那殺人般的眼神。
片刻後,自認為看破了她挑撥離間手段的王萍也走了,氣衝衝的回了她自個兒那屋,帶起了一陣風。
袁弟來懵了,傻不愣登的站在原地好一會兒都沒能回過神來。她怎麼想也想不明白,自己好心好意來勸解,咋一個兩個的都不領情呢?
打從這一天後,張秀禾和王萍算是徹底跟袁弟來不來往了,不過她們之間原本就不大和睦,宋家人除了趙紅英外,其他幾個都是粗枝大葉的,愣是沒發現這裡頭
的問題。趙紅英倒是察覺到了,可她懶得管這些破事兒。親姐妹還有感情不好的,更彆提妯娌了。
在各種忙碌中,初冬很快就到來了。
喜寶仍留在張秀禾身邊,她還是沒斷奶,在隊上普遍隻喂兩個月的對比較下,真挺稀罕的。相反,瘌毛頭倒是有斷奶的跡象,不是張秀禾不疼他,而是他的胃口極大,牙口還好,米湯呼嚕嚕的喝。還有每次張秀禾喝糖水雞蛋的時候,他都眼巴巴的瞅著,盼著能喝兩口糖水。
趙紅英瞅了兩回,就說索性斷奶得了,家裡的小米粥還剩下不少,沒必要特地喂奶。又仔細觀察了喜寶,見喜寶還是更喜歡喝奶,對米湯糖水啥的興趣不大,愈發篤定了這個想法。
不過,說是給瘌毛頭斷奶,倒也不急於一時,反正米湯先喂著,糖水啥的也能喂上幾口,偶爾也給他吃點兒燉得稀爛的麵糊糊,等時間一長,就自然而然的斷了奶。
在這期間,趙紅英也把喜寶的冬衣、冬被拿過來了。偏心歸偏心,她還是給瘌毛頭準備了厚棉布和棉花,咋做就不關她的事兒了,哪怕張秀禾又想做成麻布袋子,她也懶得管。
事實證明,這回趙紅英猜錯了,張秀禾沒把瘌毛頭的冬衣做成麻布袋子,她直接做成了小棉被,出門就往毛頭身上一裹,晚上睡覺直接當被子蓋,還是半蓋半墊
的。一被三用,回頭等毛頭長大了,還能拆掉重新做衣裳,簡直不能更劃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