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許家人丁興旺, 家人各個手腳勤快乾活賣力, 哪怕比不上趙家和宋家, 擱在第七生產隊裡, 也是排的上號的殷實人家。不過話說回來, 要是那啥破落戶, 趙紅英也不會跟人懟上, 就是真的贏了,那也丟份不是?
許婆子跟趙紅英的恩怨可以追溯到幾十年前,她倆都還沒嫁人那會兒了。不過到了現在, 所謂的恩怨也就慢慢歇了,畢竟又不是什麼生死大仇。
就拿今天這個事兒來說,如果趙紅英鐵了心叫許婆子難堪, 那她也不會專等下工以後, 周遭隻有宋家和許家人時,才說的這事兒。說白了, 既是擠兌也是一種變相的提醒。
等許婆子急匆匆的奔回了家, 她幾個兒媳婦兒才剛撿了鐮刀追上田埂。
家裡就許靜帶著幾個侄兒侄女, 雖說她現在還念著書, 可鄉下地頭但凡稍大點兒就幫著家裡乾活了, 許靜當然也不例外。尤其她還想著,平時在學校的日子多, 回家能多乾點兒就儘量多乾點兒,橫豎她不用下地, 生火煮飯帶孩子, 稱不上有多辛苦。
盤算著時間還早,許靜叮囑了大侄兒領著弟妹待在屋裡,自個兒去屋後雞窩裡瞧了瞧,順便給添了些雞食。等回頭剛打算搬些柴禾進灶間時,就看到她媽殺氣騰
騰的衝進了院子。
這會兒是到了下工的點兒,可瞧這架勢,不由的叫她心裡泛起了嘀咕:“媽,你這是…”
“你這死丫頭是不是背著我跟知青勾搭上了?你說,是哪個?看我不打斷他的腿!”哪怕趙紅英沒說明白,單聽那話茬,也知道一定是個知青了。可隊上的知青太多了,許婆子一時半會兒真猜不出來,她又不想對趙紅英低聲下氣了,索性直接噴了閨女一臉,“你說不說!”
大概是從沒見過親媽這麼凶,許靜嚇的臉色慘白,連連後退的好幾步,才勉強穩住身形,哆哆嗦嗦的說:“沒,沒這回事兒。”
這也怪許婆子太凶悍,瞧她那樣子,許靜真怕自己說出來後,親媽能直接舉著菜刀殺到知青點去。再說了,她也記得對方千叮嚀萬囑咐,叫她彆跟家裡人說。於是,她選擇了死不承認。
許婆子幾乎要給她氣樂了:“你以為我是吃飽了撐著沒事兒乾,故意涮你玩的?趁著消息還沒傳開,趕緊叫你爹你哥把事兒給敲定了,不然你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沒,我真的沒…”許靜越來越害怕,等她幾個哥哥嫂子陸續回了家,她更不敢說了。
“你不說,我就去知青點一個個問!”許婆子發了狠,“問不出來也沒事,等
開學你也不用去學校了,回頭我就給你找個人家,趁早嫁了!”
“不不不!我、我說還不行嗎?”
要不怎麼說薑還是老的辣呢?在許婆子一番恐嚇之後,許靜到底還是沒繃住,竹筒倒豆一般的倒了個乾淨。
…
許家那頭自然熱鬨,趙紅英都不用猜就知道許婆子這會兒肯定愁壞了,樂得她走路都是顛顛兒的,一溜煙兒的奔到大樹底下,撈起喜寶就往家裡趕,還不忘叫張秀禾帶上喜寶的小板凳和搪瓷缸子。
因為心裡高興,趙紅英決定今天殺個雞吃。殺的就是上一回她出門撿來的野雞,養了有小半月了,天天大肥蚯蚓吃著,瞧著倒是肥了兩圈。橫豎野雞不愛下蛋,再說秋收後隊上得閒了,指不定就要搞個突擊檢查,哪怕她上頭有人,那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吃!!
論起吃,最高興的隻怕就是毛頭了,上竄下跳的幫著搬柴禾、舀水、遞剪子…看他那架勢,簡直就是恨不得親自上陣幫忙殺雞。強子和大偉也樂意幫忙,倒是喜寶幾個小姑娘早不早的就躲進了堂屋裡,說啥都不出去。
屋裡也能玩,春麗從書包裡掏出了幾枚石子,那是在河邊撿的,打磨得溜光:“咱們來玩‘抓得快’吧。”
‘抓得快’其實很簡單,就是一口氣把石子往半空中拋,在落下之前動手搶,誰搶得多就算誰贏了。
每次玩這個遊戲,喜寶都是既高興又憋屈。高興的是遊戲本身很好玩,憋屈就是因為每回輸的人都是她。不是隻搶到了一個,就是連一個都搶不到。委屈得她隻癟著嘴兒一臉不甘心,偏她還有股子韌勁兒,屢戰屢敗,屢敗再屢戰。
春麗安慰她:“你就是太小了,咱們不跟你搶,你也抓不到兩個啊!對了,要不你去跟奶說一聲,把雞毛給咱們留下,回頭叫我爸給做雞毛毽子。”
喜寶沒玩過毽子,她隻知道雞毛撣子,她奶屋裡就有一個。不過既然姐姐都說了,她照辦就是了。蹬著小胖腿跑到堂屋門邊上,也不敢往外衝了,就站在門邊喊她奶:“奶,我要雞毛,姐姐說給做雞毛毽子!”
趙紅英一口答應:“知道了,都給你留著,回屋待著去。”
任務完成了,喜寶趕緊遠離門口,奔向安全地帶。
儘管殺雞很可怕,可雞肉好吃呢。考慮到家裡人這幾天累壞了,特地燉了一大盆的小雞燉蘑菇。說來那蘑菇還是毛頭采的,前段日子家裡一幫孩子上山拾柴禾,就他一個還采了蘑菇回來,幸好他聰明,知道采回來叫家裡人瞅瞅,沒直接下肚,因為裡頭還混了幾個容易腹瀉的蘑菇。
小雞燉蘑菇,土豆燒雞,雞塊燴白菜。
一雞三吃,因為裡頭特地摻了不少的素菜,每一樣都是滿滿的一大盆,叫全家
人敞開肚子吃,還剩下不少。剩下就找個陰涼處擱著,晚上再加些素菜,熱一熱繼續吃。
有肉吃就是不同,大人孩子都吃得滿嘴流油。等吃飽喝足後,都回屋歇午覺去了,畢竟休息好了才能乾的動活兒。
喜寶仍是奶奶上哪兒,她跟到哪兒。
趙紅英邊安頓喜寶邊琢磨著,眼瞅著這孩子大了,要不要在房裡弄個小隔間,先把老伴踹到隔間睡,等喜寶再大幾歲,好叫她一個人住。不過,就算要折騰,那也得等秋收以後了,倒是不著急。
看著喜寶進入夢鄉,趙紅英也跟著躺下了,好好歇歇,下午還有的忙呢。
她倒是真的淡定,卻不知就因為上午那一席話,把人家老許家給折騰得不輕。不過,就算她知道,估計也隻會在睡夢裡笑出聲兒來。
這年頭可沒有自由戀愛這種說法,以老宋家為例,宋衛國他們都是到了歲數後,由趙紅英放出消息,再幫著相看好了,中意了才會安排著親自瞧上一眼。其實到了這一步,基本上就已經是成了的。等兩邊看過以後沒意見,那接下來就簡單多了,正好上頭不是鼓勵不搞封建迷信嗎?擺兩桌酒,或者乾脆連酒都不擺,請一堆人上家裡熱鬨熱鬨,這婚就算是結成了。
當然,偶爾也有心大的男女,自個兒私底下就給相中了。這樣也不是不行,而是得瞞得緊一些,一旦叫人發現了,那就趕緊結婚。隻要結婚了,甭管前頭是經人
介紹的還是自由戀愛的,問題都不大。可要是沒結成,那就彆怪外人說話難聽了。
可要是隻想戀愛不想結婚呢?
許家那閨女倒是不敢太出格,可說實話,手也牽了,腰也摟了,連嘴都親過了,你再說不出格…還想咋出格啊?非要跟毛頭說的那樣,生出娃娃來才算大事兒?那還真是天大的事兒了,流氓罪是要吃木倉子的。
等下午開工時,許婆子特地跑到趙紅英跟前打招呼:“那個,分完糧後,請你吃酒。”
“喲,那我先恭喜你了!”趙紅英完全沒有任何的不好意思,就是想了想,又問,“你閨女不念書了?我記得,還有一年吧?”
“你倒是關心我家。”許婆子沒好氣的懟了她一句,不過還是給出了回答,“不念了,反正又沒指望她去縣城裡上班。再說縣城裡最近怪怪的,她自個兒也說,學校裡好多人都不念了。”
趙紅英沒聽明白,她一直都認為多讀書好,咋還有人不念了呢?見她愣神,許婆子反倒樂了:“這你就不懂了吧?現在大城市裡都這樣,你看看那些知青,好多都上高中了,說下鄉就下鄉了。反正就這麼回事兒,不念了,趁早結婚生娃得了。”
說完這些,許婆子就去乾活了,趙紅英見狀也沒再追問,顯然她倆想的一樣,現在最重要的還是秋收。
秋收是很累,不止累,關鍵是太熱了。社員們因為都是乾慣了活兒的,倒是還湊合,哪怕今年比往年都熱,可瞅著地裡的莊稼也長得比往年要好,再多的辛苦和勞累也算是值得了。
可社員們還算撐得住,知青點那頭是真的不成了。
一來,新來的知青根本就沒經曆過秋收,本想著平時下地賺工分已經夠辛苦了,哪知道跟秋收比起來,平常就跟玩似的。
二來,自打趙紅英撂攤子不乾後,知青點很是亂了幾天,後來曾慶華安排人輪流做飯,這才勉強撐了下去。可現在秋收了,白日裡下地乾活,收工回來後還得做晚飯,第二天更得天不亮就起床做早飯,弄得正好輪到的那幾人叫苦連天,說啥都不願意吃這個虧。
三來,知青們是真的沒經驗,那些不聽勸貪圖涼快非要穿著背心短褲下地的,這才兩天工夫,就給曬禿嚕皮。眼瞅著胳膊腿上的皮膚大塊大塊的脫落,嚇得他們半夜裡去敲了趙建設家的門。還有人是沒保護好脖子,脖子後頭那一塊直接給曬傷了,一流汗生疼生疼的,根本熬不住。
而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知青們真不認為不乾活就沒的糧食分,橫豎之前就是借了隊上的糧食。哪怕秋收後分的糧食爭不夠了,大不了再繼續借唄,天曉得他們啥時候會回城,怕啥。
抱著這樣的心態,好些知青都選擇了消極怠工。當然,這肯定不是全部,像曾
慶華這種已經看明白了的人,就算再怎麼吃力,也會咬牙堅持住的。
終於,秋收結束了。
又是一年大豐收,瞅著糧食堆得滿滿當當的隊上倉庫,趙建設彆提有多自豪了。想來,要是不出差錯的話,今年的先進生產隊和先進大隊長又是第七生產隊和他的。
本著早交糧早了事的想法,等全部糧食都收上來後,趙建設就點了社員們,肩挑手抬的趕緊把任務糧給上頭送去。
他們這頭倒是高興得很,也有生產隊仍舊在犯愁。
日子本來就是好的越好,差的越差,明明往前四五年都是一樣的,可自打那一年秋收意外發生後,周邊好多地方都受到了影響。有些生產隊正好攤上個有魄力的大隊長,哪怕一次還不出欠糧,大不了分成幾次還。到現在,也有四年光景了,多半生產隊都還清了,哪怕還差一些,今年之後也就差不多了。可也有犯渾的生產隊,仗著國家不可能看著他們死,就是死活不願意還。一年拖過一年,瞅著上頭還真沒啥反應,愈發的得意了,彆說欠糧了,乾脆連任務糧都少交了。試想想,少交給國家一點,自家不就能多吃上一口了嗎?
很多事情那就不能開先例,一旦開了口子養成了習慣,再想改掉就太難太難了。就說離第七生產隊隻隔了一條小河的第八生產隊,就成了整個紅旗公社出了名的懶漢村。
欠糧?自家糧食都不夠吃了,還不了。
任務糧?打個商量少交點兒唄,家裡老母孩子都還等米下鍋呢。
公社乾部氣得要命,可人家都擺出了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你還能咋樣?又派了人實地考察了一下,說來也真奇怪了,明明是一樣的地,第七生產隊是大豐收,第八生產隊卻真的是糧食歉收,並非鬨饑荒,而是產量僅有正常情況的一半。
等交完任務糧,宋衛國就拿這事兒回家說了。
趙紅英正忙著給喜寶洗頭呢,家裡的孩子不論男女都不養長頭發,主要是怕麻煩,洗頭煩梳頭更煩。偏偏喜寶天生一頭好頭發,又黑又亮,摸上去就跟緞子似的,早幾年她小,常常洗頭也怕著涼,所以趙紅英狠下心來給剪了。現在她略大了點兒,索性就給養著,不說能紮起來,起碼不再給剃男孩頭兒了。
聽宋衛國說了交公糧的新鮮事兒,趙紅英隻撇了撇嘴,一臉的不以為然:“那就是一幫子懶貨,又懶又蠢,咱們都下地乾活了,他們還歇在家裡。就說前頭太陽那麼大,也沒見他們去河裡挑水,真不知道是咋想的。”
今年雖然沒有鬨旱災,可灌溉原本就是挑河裡的水,自家洗用倒是無妨,井水夠的。然而,社員們去河邊打水,前幾年常會碰上第八生產隊的,今年愣是一回都沒碰上。
仔細想想原因,要麼挑井水灌溉,要麼就是田裡有水無需灌溉。可兩個生產隊
緊挨著呢,咋可能差那麼多呢?那麼剩下的就隻能是他們懶了。
“奶說過,可以蠢不能懶。”喜寶很是配合的說道。
趙紅英起身換了盆水,又從灶間鍋裡舀了些熱水,兌好了才叫她再過來喜寶,又說:“他們就這樣等著老天爺給飯吃?咋瞅著像是一生產隊的袁家小子呢?”
得虧袁弟來今個兒不在家,不然…好像也沒啥,反正彆指望趙紅英能說出好聽的來。
給喜寶洗了頭,趙紅英瞅著她那半長不長的頭發濕噠噠的披在腦後,想了好一會兒,索性去回屋拿了剪子來:“坐好,奶給你剪個頭發。”
一旁的宋衛國來勁兒了:“喲,媽你還會剪頭發?彆好好的一個漂亮閨女,被你一剪給剪成了毛頭。”
趙紅英一個眼刀子就甩了過去:“毛頭那醜樣兒是頭發的問題嗎?那都是隨了你!”
宋衛國不吭聲了,多說多錯,他還是閉嘴得了。
再看喜寶,早就乖乖的坐在小板凳上了,兩手放膝蓋,一動不動的任由趙紅英折騰。
很快,頭發剪好了。趙紅英的手藝是不佳,卻也不至於直接給剪壞了,她隻是簡單的修短了些,又因著頭發還是濕的,也看不出好壞來。
“成了!你先彆進屋,在院裡曬曬太陽,等頭發乾了再說。”趙紅英滿意極了
,喚毛頭去拿掃帚掃地。至於家裡的其他孩子,這會兒都去地裡撿麥穗了,每回地裡收割完後,都會剩下不少的麥穗,因為都是零散的,也不好收,就指著這幫半大的孩子幫著無償乾活呢。
毛頭倒是乖乖的拿了掃帚過來,可他跟趙紅英提了個要求:“奶,也給我剪剪唄,不要喜寶那種,你給我剪個大光頭。”
宋衛國原本是蹲在房簷底下的,聽了兒子這話,一個重心不穩,差點兒一頭栽倒。幸好,他及時用手撐了一下,穩住了身形後,忍不住噴兒子:“你已經夠難看了,乾啥還要糟蹋自己?”
光頭能看?!
再好看的人,剃了光頭都得變難看幾分。就毛頭那長相,真要剃了光頭,那是既糟蹋自己,更糟蹋彆人。
可顯然毛頭不那麼認為,他完全沒有美醜的概念,隻想著沒了頭發鐵定涼快。當下,他無視了蠢爹的意見,非要纏著奶奶給他弄個大光頭。
趙紅英懶得跟他歪纏,橫豎就是順手的事兒。她轉身又兌了盆水,也沒咋洗,隻是把毛頭那一頭亂糟糟的頭發都給打濕了,然後抓起一撮毛,拿起剪子就開始剪。
說白了,這還是剪頭發,而不是剃光頭。不過,對於毛頭來說就無所謂了,反正他的要求就是剪到短得不能再短,涼快就成。
等到傍晚,張秀禾從豬場回來,一進門就被嚇得連連後退。
醜兒子啊!
好不容易看順眼了又換了個醜法!!
她造了啥孽啊,這糟心日子可咋過喲!!!
…
…
秋收結束了,對於社員們來說,最高興的莫過於分糧食了,各家各戶都掰著手指頭算著自家的工分能得多少糧食。像宋家這種壯勞力多的人家,完全不用犯愁,哪怕是閨女多兒子少,因為今年是大豐收,起碼填飽肚子肯定沒問題。
真正發愁的,除了老知青們外,也就是老袁家了。
老知青們是真的發愁,往年就算乾活沒社員們好,起碼也能賺個溫飽,可今年來了太多的新知青,各個都跟刺兒頭似的,抱怨的話沒少說,活兒卻沒咋乾。他們就怕趙建設把所有知青混為一談,那隻怕接下來就得勒緊褲腰帶過日子了。
至於老袁家就更彆提了,孩子越生越多,乾活的始終隻有老倆口。今年還湊合,等過幾年老倆口乾不動了,估計全家都得一起紮脖!
在任務糧上交後的第二天,隊上就開始分糧食了。依著花名冊,從村頭開始,挨家挨戶的分糧。標準還是跟往年一樣,端看各家攢的工分了。
基本上大家都心裡有數,等排到自家,就按手印領糧食,各個麵上都帶著笑,
盤算著今年的糧食這麼多,等過年那會兒,還能多煮兩頓素餃子吃。
還有人家就等著秋收分糧後,好給自家孩子辦酒結婚,這裡頭就有老許家的許靜。
也不知道老許家是怎麼跟那個知青說的,反正分糧食的時候,那知青就老老實實的站在許靜身邊,算是變相的給隊上的人過過眼,好叫其他人知道這倆湊成對了。
分糧食是大喜事兒,結婚也是喜事一樁,哪怕有些人心下好奇,這倆咋就在一塊兒了,可明麵上還是道一聲恭喜。許婆子就一一跟人家說了辦酒的日子,請大家夥兒到時候來家裡湊個熱鬨。
其實,辦酒本該是男方的事兒,可誰叫許靜嫁的是個知青呢?婆家那頭鐵定來不了,那就隻能由老許家代為操辦了。既然老許家本身沒意見,其他人也就默默的閉了嘴,大不了就當是許家招贅唄。也有人好奇的問許婆子,許靜這不是不念書了?許婆子就拿跟趙紅英的那番話來應對,隻說縣城學校好多學生都不再念書了,再說婚事都定下了,何必再花那個冤枉錢呢?
再一次聽說了這個事兒,趙紅英心裡直犯嘀咕,索性叫宋衛黨幾個把糧食扛回家,自個兒抱著喜寶去尋了趙建設。
身為大隊長,隊上分糧哪能不在呢?不過,事實上真正忙活的人並不是他,像宋衛國就沒法幫家裡領糧食,他得負責分糧。
趙紅英找上趙建設,開門見山的問:“許婆子說縣裡學校的學生都不念了,還說是上頭的意思。那你咋還在隊上蓋小學?”
“姑,上頭是上頭的事兒,咱們管咱們的,跟彆人較啥勁兒呢?反正你聽我的,能多念點兒書總歸是好的,就說衛國好了,要不是他念完了小學,我也不能提拔他當乾部不是?回頭發了文件下來,看都看不懂,那咋辦?”趙建設不想把話說的太明白,隻含含糊糊的應付著。
這種敷衍的話,趙紅英聽不出來才怪了,當下就橫了他一眼,拿嘴努了努懷裡的喜寶:“你就是蓋學校,也隻能弄個小學,再想念上去可不得去縣裡了?”
“喜寶還早著呢!”趙建設無奈了,哪怕他姑關心一下明年秋後要上初中的強子和大偉,他也能幫著想想法子,可喜寶起碼還要三四年才能上小學,關心她初中去哪兒上?這不是鹹吃蘿卜淡操心嗎?
“我就問你,初中咋辦!”
趙建設想了想,到底還是給了個準話:“咱們公社來了不少知青,裡頭好多都是念了高中,有些都高中畢業了。咱們隊上造小學,公社那頭也能弄個初中出來。快的話,今年入冬前,慢的話,最遲明年秋後,總不會耽擱你家強子、大偉上初中的。”
“那也得他們能上呢!”
說起家裡那倆小兔崽子,趙紅英簡直就是一肚子氣。真的是兒子隨爹,連蠢法
都是一模一樣的。上了那麼多年,一回及格都沒有,本以為是考試太難了,結果春麗頭一年上學,過年放假就得了兩個及格分。
那丫頭還是個實心眼的,發壓歲錢的時候,老老實實的告訴奶奶,她雖然及格了,卻是全班倒數第五。
就算她那成績是不咋地,趙紅英還是給了她雙倍壓歲錢。本想著興許是春麗稍微聰明了點兒,可等去年春梅和春芳都上學了,仍是過年前的期末考試,三個小姑娘門門功課都及格了。
甭管是不是班裡倒數的,起碼她們都考及格了!
趙紅英終於悟了,這根本就不是人家有多聰明,而是強子和大偉實在是太蠢了!!
一個沒忍住,趙紅英直接說了實話。結果,趙建設一聽就樂了:“姑你放心,你侄兒我彆的本事沒有,塞個人進學校還是沒問題的。等公社初中造好了,我一準幫你把強子和大偉弄進去。”
“弄進去丟人?”趙紅英氣鼓鼓的,“我就沒見過比他們還蠢的,祖宗的臉都給丟儘了!”
見她氣成這樣,懷裡的喜寶立馬拍著胸口保證道:“奶,等我上學,考個第一給你,不叫你丟人。”
“好,奶奶等著看你拿第一。以後,你還念高中、念大學!”趙紅英想著,雖
然孫子蠢了點兒,可孫女聰明呢,連春麗幾個都能考及格,喜寶肯定沒問題。想到這兒,她又問趙建設,“那高中呢?大學呢?”
趙建設簡直是大開眼界,喜寶才四歲啊,你管她高中大學咋樣。可這話不能說,起碼不能明晃晃的甩出來,因此他選擇了拖字訣:“姑你看這才幾年?隊上就要有小學了,公社也要有初中了,你總說日子是越過越好的,保不準等喜寶初中畢業了,咱們公社老早就造好高中了呢?”
這話雖然有些理想化了,卻也還算說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