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子差點兒沒被這話給噎死, 可最終他還是堅定的拍著胸口保證道:“我打包票不會虧的, 奶你就下決心買吧!”
買, 當然要買。
趙紅英隻要一想起喜寶那宿舍的寒磣樣兒, 她就暴躁得想打人。抬眼瞅瞅這小院, 哪怕沒家裡新蓋的紅磚樓強, 可起碼比宿舍要好上太多太多了, 再說她也不著急走,完全可以把這兒仔細得收拾收拾。
打定主意後,趙紅英讓強子約出了房主, 一行人先去了銀行,再轉道兒去了房管所,格外痛快的辦好了所有的手續。
也就是這時候, 喜寶才知道她奶居然把所有的錢都帶來了, 驚得兩眼瞪得滾圓:“奶你可真厲害,你是咋知道咱們要在京市買房的?”
“不, 我啥也不知道, 我就是怕存折留在家裡被人摸走了。”趙紅英回答得那叫一個真誠, 真誠到強子
終於忍不住背過身去狂翻白眼。
辦好了過戶手續後, 理論上來說, 這房子已經屬於喜寶的了,因為是掛在喜寶名字下的。可就算這樣, 一時半會兒的也沒法入住。好在,現成的勞力擺在眼前, 趙紅英衝著強子笑了一下:“把大偉和毛頭都叫到這裡來。”
強子先是被他奶的笑容驚了一下, 等聽了後頭那話後,他立馬就醒悟過來,這是找苦力呢。為了避免自己和倆弟弟都被當成苦力使喚,強子眼珠子一轉,笑嗬嗬的說:“奶,不就是打掃院子嗎?你先跟喜寶回去學校,收拾收拾宿舍啥的,那邊女生宿舍,我們幾個肯定進不去。我呢,就帶著大偉和毛頭在這兒收拾,你看咋樣?吃晚飯前,你記得過來驗收!”
這樣的分工很得趙紅英的心,當下兩邊分開行事。
祖孫倆先回了趟招待所,拿了幾樣應季的衣物裝到了一個大包裡,又拿了兩塊毛巾,再度來到了女生宿舍。
說是下午開始報到,不過要真的提前趕到了,學校也不會置之不理。當然,這個提前指的是提前半天啥的,像喜寶這種提前一周,還拖家帶口過來的,學校就是想管也
沒轍兒,頂多就是允許學生家屬住校內招待所,收費的那種。
等趙紅英拉著喜寶再度來到宿舍樓前時,已經有幾個急性子的學生和家長趕到了,看樣子該是剛下火車就立刻趕來的,不過人數不算多,顯然多半人都信了錄取通知書上說的,下午兩點以後開始報到。
沒理會其他學生和家長,趙紅英雄糾糾氣昂昂的上了樓梯,後頭的喜寶笑眯眯的跟了上去,祖孫倆一個氣勢十足,一個卻安靜如畫,一時間引得其他人紛紛駐足觀看。
等她倆進了早些時候剛來過的宿舍時,裡頭已經有幾個人了。
看樣子該是一家人,爹媽和一對姐弟來。看到有人進來,本能的回頭看了看,很快就把目光從趙紅英身上落到了後一步進門的喜寶麵上。
趙紅英衝著那幾人點了點頭,對喜寶說:“寶你先拿著袋子待一會兒,我去找找哪裡有水。”
“洗衣房就在對門左手邊,廁所在另外一頭,離得可遠了。”那家人裡頭的弟弟蹦蹦跳跳的出來幫趙紅英指路,“你看,那邊就是洗衣房。”
“謝啦。”趙紅英拿著毛巾就洗衣房去了,而喜寶則笑看著自己未來的舍友。
跟不怎麼擅長跟陌生人打交道的喜寶比起來,這家人倒是很能說。才七八歲的弟弟就能熱情的幫著指路,身為姐姐的更是笑著就過來跟喜寶打招呼:“我叫劉曉露,你叫什麼?對了,我是英語係的。”
喜寶笑得禮貌而又疏離,就跟以前在縣一中讀書時那樣,淡笑著同舍友說道:“你好,劉曉露。我叫宋言蹊,跟你一樣都是英語係的。”
“咱們宿舍是按照院係分的嗎?”劉曉露性子格外活潑,哪怕喜寶隻是笑著搖頭說不知道,她還是能徑直自顧自的說著自己的猜測,以及…對學校宿舍的抱怨。
“我來之前還以為大學一定是特彆特彆的好,結果到了一看,這宿舍樓比我年紀還大吧?你看這地、這牆壁,還有外頭的洗衣房和廁所,你還沒去過吧?太慘了。”
“聽樓下舍管阿姨說,咱們每天都要去開水房打水,一天隻有三個時段開放熱水,錯過就沒有了!”
說著,劉曉露扭過頭跟父母抱怨起來:“爸媽,我都說了把家裡的熱水瓶帶過來,你們非說會摔壞的,這下可
怎麼辦?熱水瓶還是要票才能買的。”
“等收拾好了,咱們就去舊貨商店,給你買兩個大熱水瓶。”劉媽媽好脾氣的笑著,見喜寶看了過來,問她,“你爸媽沒一道兒過來嗎?我家曉露啊,非要拽著一家子都過來,為這個,我跟她爸都請了好幾天的假。”
喜寶笑答著:“我奶陪我來的。”
雖然隻是一句簡單的回答,不過劉媽媽愣是從這句話裡腦補出了一車的內容,再度看向喜寶的眼神裡充滿了同情。
可喜寶明顯不是那種極會揣測彆人心情的人,更彆提就在這個時候,趙紅英回來了。
“寶啊,你們那個廁所太寒磣了,一排六七個蹲坑,隻有前後擋著,旁邊連點兒遮擋都沒有,還臭得要命,就這還是擱了兩個月沒人用的,要是等人都齊了,不定有多臭呢。離你們這屋也忒遠了,白天還好,半夜裡嚇死個鬼喲!”
喜寶被趙紅英怨婦般的語氣給逗樂了,上前接過了一塊擰好的毛巾,笑著說:“奶你不是去洗衣房了嗎?咋還去找廁所了?離得遠也沒啥,起碼在這屋裡聞不到味兒。
”
“我這不是跟著人家走了一圈嗎?不過你說的也對,那幾個跟廁所門對門的,回頭還不得熏死。”趙紅英讓喜寶去擦床,自個兒則麻利的開始收拾屋子中間的木頭長桌。
不單是她,那個劉媽媽也已經開始收拾了,先收拾床再收拾桌子,等喜寶把床鋪擦乾淨後,劉家那邊已經全放好了。
“咱倆都是下鋪呀,正對著的,不錯。”劉曉露收拾完了過來同喜寶說話,這才發現她隻帶了一個包過來,詫異的問,“你的行李才這麼點兒?草席呢?被子枕頭呢?等到了冬天蓋啥?”
“我…”喜寶剛想說其他東西還在招待所裡,至於缺的那些,回頭再買也成。
可沒等喜寶開口,趙紅英就截過話頭,搶在前頭說:“在她姐那兒,回頭我叫她姐和她媽一道兒給帶過來。”
“你們是京市人?”劉曉露驚訝極了。
“不是,就是她姐在這兒上班,京市紡織廠。她姐夫在這裡念那啥生來著?寶啊!”
“大姐夫在念研究生。”喜寶不大明白為啥趙紅英要說她的東西在大姐那兒,不過天性而然,她非但沒有反駁,還順從的回答了趙紅英的問題。
“你們家的孩子可真爭氣。”劉媽媽收了原先的同情,由衷的讚了一句。
“也沒啥爭氣不爭氣的,真要是爭氣的話,她哥也不會考不上京市大學,蠢死了。”趙紅英嫌棄了一句,之後又說,“你們收拾完了就去忙吧,想聊啥時候都成,先忙孩子的事兒吧。”
劉曉露原本還想多問幾句,她對喜寶好奇極了,不過聽了趙紅英這話,深以為是:“媽,咱們先去買熱水瓶吧!我還要買兩個盆,不要塑料的,要搪瓷臉盆。還有啊…”
看得出來,劉曉露是個急性子,一麵說著一麵就已經拉著她媽走出去了,她爸趕緊把隨身小包帶上,隨手拉走了東張西望個沒完的小兒子。
等劉家人走了,喜寶狐疑的問:“為啥大哥說女生宿舍他進不來?劉曉露的爸爸和弟弟也都是男的。”
“還能為啥?他蠢唄!”趙紅英是那種可以把一切事
情都歸咎於對方蠢的人,不過心底裡也隱隱興起一種彆的想法,總覺得強子又在乾啥事兒了。
這個想法隻是冒了個頭,就被她拋開了:“彆管那蠢蛋了,快點兒把東西收拾好,咱們也要去買東西。不對,讓強子去,回頭我再給他錢。”
喜寶倒是無所謂,隻是從善如流的點了點頭。
仗著這次來京市人夠多,趙紅英還真帶了不少東西來,可顯然這裡頭並不包括草席之類隨處可買的東西,她倒是帶了不少肥皂、牙膏、牙刷過來,雖說最近幾年很多商品都已經不需要票證了,可有幾樣卻還是要票的。好在,隨著春麗幾個都上了班,家裡票證的來源終於不僅限於宋菊花了。
東西少,收拾起來也方便,就是放衣服時,趙紅英發現這裡的抽屜和櫃子都是帶鎖扣的,光有鎖扣沒有鎖的那種。她當下就多了個心眼,又把包從櫃子裡拿出來,交給喜寶:“你留在這裡看著包,奶出去一下,馬上就回來。”
喜寶答應了一聲,乖巧的坐在床沿上等著她奶。
趙紅英出去期間倒是沒有人再進屋,等了有個十來分
鐘,她就回來了,手裡拿了把小鎖:“我數了一下,你能分到一個櫃子兩個抽屜,還有個沒抽屜的空格,應該是讓你們擱臉盆啥的。”
把包從喜寶處拿了回來,趙紅英直接給塞到了櫃子裡,順手就給鎖上了,邊鎖邊說:“你瞅瞅人家,多精明呢,來之前就把鎖給買好了。咱們回頭去街麵上看看,你們學校小店裡賣的鎖頭,我看著不咋結實。”
鎖好了櫃子,倆人再度離開,剛打算關上宿舍門時,又來了學生。這回卻是個不大愛說話的,因此雙方隻是互相點頭笑了下,就擦身離開了。
對於趙紅英來說,要買的東西可真不少啊,草席之類不需要票的,直接去買了鋪好就成,可正像劉曉露說的那樣,熱水瓶之類的要是沒票很難買到手,除非去舊貨商店。
趙紅英沒去舊貨商店,她直接領著喜寶去了百貨大樓。
喜寶就納悶了:“奶你有票嗎?”
“麗麗給我了幾張,強子也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一大遝!”趙紅英美滋滋的從兜裡掏出一把票證,其中有不
少是稀罕的工業券,“咱們先把能買到手的給買了,真要是買不到,回頭再找強子去,讓他給你想辦法弄來。”
“那我哥呢?我是說毛頭哥。”
“管他乾啥!他有強子呢。”趙紅英滿不在乎的擺了擺手,在她心目中,強子已經晉升為兜底一號,反正想弄到東西,找強子沒錯!
當然有其他的麻煩事兒,也一並丟給強子好了!
虧得強子啥也不知道,所以他還能愉快的找人手幫著打掃院子,采買家具等等。
京市的第一百貨大樓裡,趙紅英和喜寶先直奔日用品櫃台,買了熱水瓶、搪瓷缸子、臉盆、毛巾、牙杯、飯缸子等等好些東西,之後才輾轉來到床上用品的櫃台,買了一張竹席,又買了一條薄被,瞅著那褥子不錯,索性也買了一床,墊在竹席下麵省得睡覺硌得慌。
“這票就是不經用,虧得現在不用票也能買衣服了,不然買件衣服還得攢上半年的票呢,保不準還不夠!”因為有個賣布的閨女,趙紅英這十幾年就沒缺過布,沒想到京市百貨大樓買被子啥的還是需要票,幸虧她早有準備,不然還得跑舊貨市場。
忙活了一圈,總算把大部分的東西搞定的,趙紅英瞅著人家櫃台裡的大鎖覺得不錯,拿工業券買了好幾把,小的讓喜寶在學校宿舍裡用,大的就掛在新買的院子裡。
一時想不到缺了啥,倆人先把東西搬回了學校宿舍,收拾好又把櫃子鎖上後,趙紅英再度拽著喜寶去了招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