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頭哥仨最終也沒能如願的被送人, 不過為了避免趙紅英發火, 強子、大偉以及毛頭及時把這仨小隻拖了出去。
火車票已經買好了, 就在第二天的上午九點。所以, 他們還有半天時間繼續在京市裡浪。
有倆款爺在, 還有毛頭這個特彆會玩的哥哥在, 扁頭哥仨很快就忘記了離彆的痛苦, 叫嚷著要玩個夠本。強子和大偉商量了一下,決定帶他們上華僑商店。
到了今年,除了極少部分商品還需要票證之外, 多半東西已經可以憑錢購買了,可有一個地方卻是例外,那就是華僑商店。那邊的東西貴倒是不算貴, 相反還比百貨大樓這種地方更便宜一到兩成, 然而購買東西卻需要一種特殊的票證——僑彙券。
自然,強子和大偉敢把弟弟們往這邊帶, 就是已經做好了所有的準備。
跟其他商店不同, 華僑商店裡麵的顧客並不算多,
一眼望過去, 各種商品琳琅滿目, 營業員們也都保持著完美的職業笑容站在櫃台裡,數量甚至要多過於顧客。
強子剛一進店門就掏出了提前準備好的一遝僑彙券, 大偉更是在那頭拍著胸口對幾個堂弟們打包票:“看上啥隨便買,就一個條件。”
“啥?”這回不單扁頭哥仨了, 連毛頭都瞪圓了眼睛一臉期待的看過來。
大偉嘿嘿笑著:“不管買了啥都要自己提著, 拿不動的趁早放棄。”
扁頭哥仨到底人小,也沒想太多,當下就脆生生的答應了下來。扁頭一下子就衝到了玩具櫃台,而宋東和宋西在遲疑了片刻後,到底沒能忍住食物的飄香,直愣愣的往麵包櫃台衝去。
見仨小隻跑開了,哪怕京市裡的治安一貫都很好,可華僑商店大啊,生怕真把滴滴給丟了,大偉立馬跟上了宋東和宋西,強子則一把拽過毛頭,往扁頭那邊去了。
“喂喂,哥啊,你這樣不厚道,我可是你親弟弟啊!你也得給我買個禮物。”毛頭一麵任由強子拖拽著前行,
一麵嘀嘀咕咕的抱怨著,“我不求數量,我隻要一樣東西,行了吧?”
剛才大偉那席話是用來哄仨小隻的,當然哄不住毛頭這個精明鬼。要知道,華僑商店裡幾乎什麼商品都有,沒見角落裡還擺著十八寸的大彩電嗎?這一個可敵得過一整個麵包櫃台裡的吃食。
強子齜了齜牙:“瞧你出息的!我本來還想給你買個兩三樣東西呢,你就要一個?行吧,你說,你就是想要電視機,我也給你買。”
“我要那玩意兒乾啥?”毛頭伸手指向離玩具櫃台隔了不是很遠的自行車售賣區,“你買輛自行車送我唄!”
“成啊!”強子如今成了款爺,區區一輛自行車還真不被他放在眼裡,瞅了一眼趴在玩具櫃台玻璃上的扁頭,他心下微微一衡量,大概是覺得扁頭也許會丟,毛頭一定丟不了,索性把僑彙券和錢都塞給了毛頭,“自個兒去買,買的時候看仔細了,這裡可以誰你挑商品,但是一旦賣出概不退換。”
毛頭答應了一聲,就興衝衝的跑開了。心下還覺得華僑商店就是不一樣,要是擱在那些國營商店裡,都是營業
員拿啥顧客買啥的,挑?做夢吧!
“大堂哥,我要那個鐵皮青蛙!還有那個小球是啥啊?有根繩子拽著的!”
強子探出頭一看:“溜溜球啊,你會玩不?”
“不會,但我可以學啊!”扁頭高興地又蹦又跳的,他還想起了遠在老家的小夥伴袁胖子,“我想給我朋友買個禮物,大堂哥行不?”
“有啥不行的?”強子無所謂的叫營業員把扁頭看中的東西都拿出來,又問,“你前幾天不是還說要去廣場上學溜冰嗎?還學不?”
“學…奶說明個兒就要走了。”扁頭長長的歎了一口氣,一臉心碎的神情。這要是他媽做的決定,他直接能當做沒聽到,可這話是他奶說的,那就沒辦法了。
“我給你買雙溜冰鞋,你回去自個兒琢磨琢磨?”
“好好好!”
“還有那個啥乒乓球?男孩子啊,不要總盯著那些小玩意兒,打打籃球,踢踢足球,這不挺好的嗎?省得精力太多跑去打架了。”強子隨口說著,完全沒發現扁頭的眼睛越來越亮了。
那頭雙胞胎的情況也類似,大偉又不是後世那些關心孩子身體健康的人,在他看來,糖果啊點心啊,這不就是小孩子最喜歡的嗎?反正不差錢,那就買買買。
想嘗嘗那個牛角麵包?
買!
奶油蛋糕看起來很不錯?
買買!
外國的巧克力和糖果是以前從來吃過的?
都買都買!
等毛頭在那邊精挑細選的買下了一款鳳凰牌自行車後,這邊仨小隻已經高興瘋了,一大堆的玩具零嘴,他們以從未有過的魄力,肩挑手抬的愣是全給拎上了。
及至出了華僑商店的門,路人們就可以看到精彩的一幕了。
仨小隻那叫一個負重前行,走得那叫一個費勁兒。毛頭推著簇新的自行車,兩位大佬則氣勢滿滿的走在最前頭,一派威武霸氣的模樣。
最後,還是毛頭看不下去了,招呼雙胞胎把東西放到他自行車上,不然瞅著也太不像樣子了。
滿載而歸還不是最後的結局,因為強子臨時想起來,過幾天送走了趙紅英後,就該輪到他去南方了。他跟大偉一貫都是輪換著來的,去年大半年時間都是大偉在四下忙活,今年也該輪到他了。
“要不你們先回去?我去剪個頭。”
“正月裡能剪頭?”毛頭奇道。
強子一想也對,遂立馬改了說辭:“我不剪,我燙個頭,不然就這副樣子去南方也太丟人了。”誰讓這幾天天太冷了,他一出門就戴帽子,原本精心吹出來的中分頭,直接叫帽子壓塌了,以至於現在一點兒型都沒有了。
“燙頭?”扁頭來了興趣,“大堂哥,我可以跟你一起燙個頭嗎?”
“行啊!”強子直接打發了其他人,“你們先回去,我跟扁頭弄好了再回去。”
毛頭隱約覺得接下來可能會發生很可怕的事兒,理智告訴他,先把自個兒撇清是很有必要的,當下就拉過滿臉好奇的雙胞胎,跟著大偉先回去了。
事實證明,毛頭的顧慮是很正確的,因為快到晚飯點的時候,強子和扁頭回來了,兩人的發型完全的詮釋了什
麼叫做作死。
正月裡除了不能剪頭發外,還有一個默認的習俗,那就是不能打孩子。
趙紅英手都已經夠到掃帚了,臨時想起了這個事兒,愣是又把手鬆開,咬著牙威脅道:“等出了正月,我一定把你們揍得連親媽都不認識!”
強子:……過了明天咱們就彆過了。
扁頭:……以後的事兒以後再說,先浪為敬!
此時的扁頭並不知道,曆史上有一出大戲叫做“留頭不留發,留發不留頭”,就看他是不是鋼筋鐵骨,寧死不屈了。
也是這個事兒,叫趙紅英愈發堅定了早點兒回去的想法,並且她還暗中發誓,以後再也不帶傻子們出來見世麵了。啥見世麵,反正她是沒覺得傻子們變聰明了,倒是眼瞅著又被忽悠了。這眼下是自家人,忽悠了也就忽悠了,往後出社會遇到外人了呢?
在仨小隻的身上來回的審視著,趙紅英的目光最終落到了扁頭那撮高高聳立在狂風中巍然不動的黃毛上,決定先拿扁頭開刀。
…
第二天的情況跟來時差不多,趙紅英一行人大包小包的上京,同樣也是大包小包的離開。不同的是,來時帶的全是土特產,去時…也是土特產,就是產地變成了京市的。
趙紅英內心是舍不得的,隻限喜寶不包括其他人;仨小隻更舍不得,他們打從心底裡認為幾個堂哥都是天大的好人;宋衛民身上全是又大又笨重的東西,累得他連話都說不出來;袁弟來破天荒的麵帶笑容,尤其看向仨小隻自個兒拎著背著的東西時,更是充滿了讚賞。
…會知道主動討要東西了,要了東西還知道自己拎著背著,看來啊,她家這仨兒子總算是出息了。
除了即將遠行的這群人外,送行的隊伍也異常龐大。強子和大偉都在,春麗倆口子也在,毛頭和喜寶也不例外,唯一在京市卻沒在場的,也就隻有臭蛋那傻孩子了。
臭蛋早已恢複了正常訓練,哪怕訓練基地那邊也安排了隊員們過大年,然而假期卻僅僅隻有兩天。這個時候,當然是一切照舊的開始日常訓練,為今年秋天的全運會做準備了。
火車站站台上,依依惜彆的人並不隻有老宋家這群人。然而,即便有著再多的不舍,分彆的時間還是到來了,三天兩頭誤點的火車,今天特彆的準時,鳴著汽笛吱嘎吱嘎的啟動了。
“寶啊!奶忙完秋收就來看你啊!”
喜寶拽著毛頭的胳膊,衝著火車的方向狂點頭。被掐著胳膊不敢怒更不敢言的毛頭委屈唧唧,能扭頭看到他姐和姐夫一臉恩恩愛愛的模樣,更委屈了。
火車上,人潮依舊。
相對而言,返城的人們沒有過年前那麼多,可真要比較起來,也沒少多少。反正還是無比的擁擠,不出兩三站,過道上就擠滿了人群。幸好這一次,趙紅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趕在人潮上火車前,先讓家裡人挨個兒跑了廁所,然後就開始了長期作戰。
兩天兩夜之後,火車再度鳴著汽笛聲進入了火車站,從火車換到汽車,然後一行人肩挑手提的踏上了回村的路,運氣很好的在半路上碰到了正從鄉政府開會回來的趙建設。
麵對親姑的熱情招呼,趙建設臉上笑嘻嘻,心裡就…
都碰上了,還能怎樣呢?當然是把他姑全須全尾的送回家去,再把東西儘數運到老宋家的紅磚樓裡。騎著自行車來回幾趟後,趙建設終於完成了任務,頭也不回的溜了。
哪怕他現在已經當上了村長,那些年被他姑支配的恐懼,早已銘刻在了他的骨子裡。
唉…
及至趙建設回到了家,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老宋家其他人的變化倒是不大,頂多就是換上了新衣服新鞋子,唯獨扁頭迎風聳立的那撮毛讓他頗為印象深刻。
當下,趙建設又出了家門,轉個身就去了他堂妹家裡:“妹夫啊!”
曾校長正在寫新學期的計劃書,這幾年國家是越來越重視教育問題了,他也暗自慶幸當初沒有因為一時的誘惑選擇返城。在當時看來,他那麼做傻得可以,可現在隻怕連那些已經回城的都在後悔,因為那些人除非是考上了大學,不然極少有尋到好工作的,多半人甚至還窩在父母家中啃老。
反觀他,因為那時候做出了正確的選擇,他成了十裡
八鄉的知青模範,學校在去年又重新翻修了一遍,對比以前的公社小學現在的中心小學,要好得太多太多了。更重要的是,現在城鄉結合了,所有小學應屆畢業生皆可以參加小升初的考試,隻要考上了,就能去縣裡念書,而不是像以前那樣,冷不丁的斷了考試,學習好卻沒氣運的人隻能自認倒黴。
趙建設來找他的時候,他正在盤算這個事兒,見了人就隨口說了出來:“前些日子,中心小學的校長來找過我,說他們學校今年的生源不足,讓我們把招生細則規範一下,最好是禁止外村人就讀。”
“憑啥?!”趙建設本來是想跟他說說老宋家扁頭的事兒,一聽這話直接惱了,“都已經改革開放了,還搞這些名堂?把誰當傻子呢!反正咱們當初建小學的時候就已經把規矩定下來了,本村的學費免,隻收書本費,外村的一律按規矩收費。”
就因為紅旗小學的這個規定,直接導致了附近村子的人都願意把孩子送過來,反正收費是一個樣兒的,讀哪兒不是讀呢?當然要選個離家比較近的。
——這是以前的想法。
最近這兩年裡,因為紅旗小學的小升初通過率達到了九成以上,正好國家又在玩命的宣傳讀書改變命運的事兒,一下子就給紅旗小學豎了個金字招牌,直接導致中心小學生源稀缺,甚至還有縣城裡的人把自家孩子往紅旗小學送的。
可這又關他們啥事兒呢?你自個兒沒本事還怨彆人太能耐?
曾校長知道趙建設一定會這麼說,老趙家的人都是一個德行的,覺得蠢貨就該自生自滅。
“假如,我是說假如,今年秋季中心小學招不到新生,怎麼辦?”曾校長問。
趙建設拖了把凳子橫刀立馬的坐了下來,彆看他在趙紅英跟前慫得很,在其他人麵前他還是那個霸氣威武的村長大人。
“怎麼辦?涼拌!要我說,中心小學都破爛成那個樣子了,連修繕的費用都拿不出來,還指望啥啊?但凡心疼孩子的家長,都舍不得把自家孩子往那頭丟。夏天熱死個人,冬天那冷風直接從窗戶縫裡往教室裡灌,都不知道病了多少人。乾脆這樣好了,咱們先把自個兒這塊弄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