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電影放映的點, 喜寶祖孫三人檢票經常。
節假日嘛, 出來遊玩的人很多, 來看電影的也不少。還好, 這部電影並不是大受年輕情侶喜歡的那種, 因此來的人雖然也有, 數量卻並不算很多。等喜寶他們進去後, 找到座位坐下來,再往四下一張望,整個影廳裡頭最多也就坐了三分之一的人。
趙紅英也發現了這一點, 還在那兒嘀咕著:“咋沒人看呢?毛頭演的不好?”
“咱們要不是因為我哥演的,也不會特地跑出來看呢。”喜寶笑著解釋了一句,倒是完全不擔心這電影的票房。擺明著是主旋律電影, 無論是賣不賣座, 都有上頭兜底,而且保不準過段時間還會在電視上循環播出。
而此時, 離電影放映已經不到十分鐘了, 祖孫三人隨口聊了聊, 不多會兒, 整個影廳就暗了下來, 電影開始了。
英雄式電影好多都是從主角還不是英雄的時候拍起來的,這一部也是如此。
讓喜寶他們倍感意外的是, 電影剛開始,居然是小山村的景致, 更確切的說, 那二十多年的那個紅旗公社第七生產隊。
那山那河那樹那景,哪怕明知道並不是原景,因為看起來有著七八分的相似,愣是將喜寶他們的記憶拖回了當年。是當年,而不是當地,因為這些年來,村裡的變化太大了,大到叫人清晰的能感覺到時光的流逝。
緊接著,毛頭版的宋衛軍就出現在了鏡頭裡。
十八歲參軍入伍,與之同行的還有同屬於紅旗公社的其他幾個老鄉,都是相仿的年歲,一樣的意氣風發,年輕的臉龐上能輕易的看出他們保家衛國的決心,當然也摻雜著不少天真。
為什麼要選擇當兵呢?
隨著宋衛軍等人的離鄉,當初征兵處負責人的問話重新在耳畔響起,大屏幕一分為二,一半是實景,年輕人背著大背包並肩前行,另一半卻成了虛景,回憶著不久之前剛發生的事兒。
有人說,當兵是為了保護祖國和人民。
也有人說,打小就特彆佩服軍人,也想穿上綠軍裝配槍威風一把。
還有那種格外迷茫的,隻弱弱的回答,沒想彆的,就是想當兵。
宋衛軍卻說,他姥和姥爺都叫鬼子打死了,要不是紅軍路過,他媽也活不了,所以他想幫他媽報這個恩。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語氣很平靜,仿佛在說今個兒天氣還不錯,可就是在這種平靜的表情之下,卻充斥著滿滿的堅定,沒人會懷疑他這話是否真實,連負責審核
的人也隻是默默的在空白處摁上了表示通過的紅印章。
之後,鏡頭切換到了新兵營裡,一群新兵蛋子們開始最基礎的入伍訓練。
基礎訓練自然是無比枯燥無味的,要不是反複訓練那幾個特定的動作,就是不聽的拉練、集訓。
一天天的,永遠都是天還沒亮就響起了起床號,所有人快速的整理、洗漱,這些事情已經不能簡單的用有條不紊來形容了,每個人仿佛都是被上了發條的機器人,動作一致,速度奇快。
穿衣套鞋、鋪床疊被、洗臉刷牙…
所有的事情都必須要極短的時間內完成,這還不算,因為廁所和盥洗室都是公用的,必須穿插進行,不然一堆人擠在一起不單礙事兒還會耽擱時間。
事實上,一開始新兵蛋子們的確不適應,不是沒把被子疊整齊,就是上廁所的時候撞到了一起,不然就是時間已到,事情卻還沒能做完。而一旦沒能在規定的時間裡趕到操場上集合,遲到半分鐘就需要跑一圈,最初的那段日子,每天都有人被罰跑,當然也包括宋衛軍。
鄉下的孩子動手能力肯定是沒問題的,可有一點,不是所有人都習慣這麼嚴苛的作息安排以及衛生習慣的。部隊裡要求很細致,包括每天衝澡洗衣,甚至還有係鞋帶的方法,連漱口杯的杯柄朝向哪邊都有規定。
最初,宋衛軍吃了很多苦,好在他的進步也很明顯,從被罰跑十圈,到最後第
一次準時趕到操場上,不過才一周而已。
又幾天後,他成了教官口中的優秀新兵,無論是訓練還是生活,都近乎完美的遵從了規章製度。
一晃,時間就過去了三個月。
三個月的新兵入伍集訓,到後麵已經不單單是辛苦的問題了,而是麻木。當苦累成了日常,當每天都固定要訓練十個小時,當隔三差五的都會被臨時通知拉練…不是麻木,還能是什麼?
也就是這個時候,一起入伍的同鄉忍不住抱怨開了,日複一日,千篇一律的生活,比鄉下農村種地還苦,畢竟種地還分農閒和農忙,而且白天乾了活兒,等太陽一下山不就能歇著了?一家老小還能聚在一起,無需忍受分離之苦。
等三個月的新兵入伍訓練結束後,這些剛熟悉起來的新兵蛋子們就要被分配到各個部隊裡,宋衛軍很幸運的跟同鄉們分在了一起,不過這也僅僅隻持續到了第二年。
第二年,他就因為極其優異的訓練成績,被上級調撥到了另外一個部隊,開始重新進行訓練。
更確切的說,那是特訓。
那個時候,他還什麼都不知道,隻是老老實實的配合教官,讓乾啥就乾啥,且每一項訓練都儘其所能去完成。
重複的訓練又開始了,更枯燥更繁重,幸好中間穿插著一些家信,有他寫給家裡人的,也有家裡人寄過來的。每一次,他收到家信時,都會特地把手洗乾淨,正襟危坐的拆開信封,時那種隆重感,仿佛在做一件最最重要的事兒。當然,回複家信時也一樣,隻是每回他都默默的隱去了在部隊裡吃的那些苦受的那些罪,寫在信上的永遠都是好的一麵,爭取不讓家裡人擔憂一分一毫。
伴隨著這些日常又艱苦的訓練,宋衛軍一次又一次被上頭看中,終於在入伍的第五年,真正的進入了那個原先隻存在於傳聞中的特殊作戰部隊。
本片的高chao也正式拉開了序幕。
隨著一次次接到任務,從最初的簡單,到之後的繁瑣,再到後來必須全力以赴,乃至最後甚至需要豁出去性命…
這個時候,他已經不再去回憶曾經的戰友,不去想他們是否早已回到家鄉娶妻生子,也不會思考家裡人要是知道他每次出的都是這種危險性極高的任務會是怎樣的反應,他隻是一次又一次的勇敢麵對艱難險阻,用汗水和鮮血去實現自己當初的承諾。
他是一個兵,無論發生了什麼事兒,他都得對得起軍人這個稱號。
直到,他第一次麵對戰友的死亡…
是第一次,卻不是最後一次,那些身手並不比他差的戰友們,有些死在了他眼前,有些在看不到的地方永遠的消失了,有些甚至及至今日都不曾尋到屍骨。還有
幾個,也不知道算是好運還是厄運,他們因公負傷,重傷致殘,隻能含淚離開了這個曾經度過了無數歲月的部隊,回到了久彆的家鄉。
也是到了這個時候,才揭示了宋衛軍他們私底下做出的一個秘密決定,一旦有人死亡,就儘可能瞞著,不讓遠在家鄉的老父老母白發人送黑發人。當然,部隊方麵也會配合,撫恤金以工資的名義繼續下發,而那些昔日的戰友們也會代為寫信、收信,再回信…
既然是英雄片,最詳細描寫的當然是各個任務細則,那些驚險的任務過程,以及不斷出現的傷亡狀態,深深的牽動了觀眾們的心,直到宋衛軍受傷。
小傷輕傷早就已經不知道有多少次了,而他第一次身負重傷,就是從高樓上一躍而下,與此同時,劇烈的爆炸在他身後炸響,他不單被炸成重傷,腿骨也因此骨折,在被緊急送往醫院之後,在搶救室裡足足待了八個小時,這才渾身滾著紗布被推了出來。
醫生說,他運氣真好,灼傷和骨折並不重要,關鍵是爆炸時有一塊碎片直接刺入體內,離心臟隻差那麼零點五公分,稍稍偏一點點,他就不用來醫院了。
話雖如此,搶救過來後,宋衛軍還是因此養傷長達半年之久,又在痊愈之後,重新回到了部隊裡,繼續之前的任務。而這一次受傷,導致他左膝蓋被打上了鋼釘,腳裸上也是粉碎性骨折,哪怕恢複得很好,每到陰雨天還是會劇烈疼痛。
這是頭一次經曆生死一線間,卻並不是最後一次。
而就是因為這一次次的徘徊在危險邊緣,他為祖國的和平作出了巨大貢獻,也立下了赫赫戰功。
影片裡,並沒有他離開特殊作戰部隊的描寫,隻是在又一次任務中,他腹部中彈,足足暈迷了一個月。也是在那一次後,他回了一趟家,這是他十八歲參軍入伍以後,第一次回到家鄉,見到父母。
闔家歡樂不是主題,可正是因為有家的支撐,才能讓英雄們繼續勇往直前。他們保護的不是小家,而是整個大家,為了能讓每個人都過上幸福美好的生活,寧願自己承受無儘的痛苦,甚至獻出寶貴的生命。
在最後,宋衛軍一身筆挺的軍裝,毅力在徐徐升起的五星紅旗下,衝著鏡頭行了一個軍禮。
最後的最後,畫外音響起,告訴觀眾們,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讓我們為英雄致敬。
並且為了突出這個英雄形象,還有身負重傷仍堅持繼續執行任務的劇情。
…
當影片放映完畢時,全場掌聲雷動,哪怕有些人完全是因為買不到想看電影的票,這會兒也全然被吸引住了注意力,有幾個年輕的女孩子更是哭得泣不成聲。
哪怕在多年以後的後世,麵對英雄,人們都存了幾分敬重之心,而在這個尚未被功利性汙染的社會裡,對這種由真人真事改編的英雄電影,所有人都沒有抵抗力
。
呃,也不是所有人都被宋衛軍的愛國情懷感動了,起碼喜寶在影廳大燈亮起的時候,徒然間感覺到了一股子濃濃的殺意。
左邊是她爺,右邊是她奶,毫無疑問的是,殺氣來自右邊。
“奶?咱們走吧。”喜寶小心翼翼的開了口,並且伸手去攙她奶。
電影太震撼了,喜寶早在影片剛放映過半之時就已經哭得泣不成聲了,不過在看到她奶那殺意彌漫的臉色後,眼淚“唰”的一下就被嚇回去了,心裡也瓦涼瓦涼的,隻覺得她爸這回真的要完。
趙紅英其實也哭了,不過她的淚點跟其他人完全不同,她是在看到毛頭版的宋衛軍入伍以後,在部隊裡吃了那麼多苦,還要寫信說部隊裡哪哪兒都好時,眼淚唰唰的下來了。那會兒,她心裡就想著,回頭要給她的老四好好補補,哪有每天五點不到就起床,連大雪天也不例外的?還有大半夜的,突然扯號子集合,在烏漆嘛黑的夜裡跑上十幾裡的,這不是瞎折騰是什麼?
然後,等影片進入高chao時,她就哭不出來了。
心疼變成了擔憂,然後一瞬間變為了憤怒,中間連個緩衝都沒有,隻想立馬回家拎上她的大剁骨刀殺到軍區去。
宋衛軍你個兔崽子!!
還說啥每天也就是站站軍姿走走正步,你誆我這個老太婆沒念過書不是?這是
辛苦嗎?分明就是在拿小命開玩笑!!
你以為你有幾條命夠你這麼折騰的?!!
這一刻,趙紅英完全不心疼了,小兔崽子自個兒都不知道心疼自個兒,上趕著拿命去做任務,她這個當媽的…當媽的…當媽的心疼啊!!!
“回!家!”趙紅英滿臉的猙獰,猛的一個起身就往旁邊過道走去。
他們買的是正中間的座位,又在影片結束後一直坐著沒走,所以其他觀眾就索性往另一邊走去,倒也沒耽擱人。也幸虧如此,不然要是有個慢性子的還沒走,保準被這個模樣的趙紅英嚇到癱軟在地。
喜寶忙急急的跟了上去,一邊小跑著一邊讓她奶慢點兒:“奶!奶!我爺還沒趕上來呢,奶你慢點兒,悠著點兒啊!”
趙紅英直愣愣的衝到了影廳門口,這才停下了腳步,扭過頭滿是殺氣的瞪過來,不過目光卻沒落在喜寶身上,而是直接躍過喜寶,釘在了落後小一段路的老宋頭身上。
老宋頭艱難的攆了上來,他的速度其實不慢的,隻要還是因為趙紅英竄得太快了。不過,這會兒他也沒敢分辨啥,相處了大半輩子,老妻現在明顯就是情緒不對,他又不傻,咋可能主動撞在槍口上呢?
“寶,你爸說沒說啥時候回家?”趙紅英依舊處於憤怒之中,連聲音裡都透著一股子寒意。
喜寶連掙紮都沒有,就立馬把她爸給賣了:“上回他說他一直到過年都沒空,還說要特訓啥的,叫咱們有事兒寫信,電話可能找不到人。”
頓了頓,喜寶又說:“倒是毛頭哥,前個兒來找過我了,他說放假鐵定回家,還跟我點了幾個菜。”
毛頭才不怕,他那是演戲啊,你說看著很危險?對啊,看著是很危險,可這不是都假的嗎?他以前還演過不止一次的屍體,難不成還真的死掉了?所以說,演戲最多就是辛苦,沒生命危險的。同理可證,他奶一定不會打死他,反而會心疼他拍戲黑了瘦了。
就是他叔不好說了…
等到傍晚時分,毛頭就蹦躂著回了家,他一整個白天都跟他對象待在一塊兒,這回倒沒用得上喜寶,因為他是跟對象約好了時間地點,在公園裡碰的麵。不過,喜寶還是很重要的,他都已經想好了,明個兒領著喜寶去對象她家裡,再把人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