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裡,春梅和春芳嚇得瑟瑟發抖,再一次肯定今個兒不宜出門。
“咱倆都忙活了那麼久了,好不容易姑給了休息日,咋就這麼想不開回了家呢?早知道、早知道我還不如待在宿舍裡睡大覺呢,我都好久好久沒睡個懶覺了!”
“可彆提你的懶覺了,要是咱們大清早的就出門,興許那會兒家裡就有人呢。就是因為你非要賴床,這不,起得晚了,出門晚了,過來也晚了,啥啥都晚了!!”
“完蛋了,接下來可咋整兒呢?要不咱倆趕緊跟奶解釋一通?姐啊!你是我親姐!!”
“不,我是你堂姐。”
春梅和春芳兩個,你說一句我說一句的,可討論了半天就是不知道該咋辦才好。有心去堂屋裡看看情況,然而這倆姑娘都是慫貨,更確切的說,她倆跟一般的窩裡橫不同,就是在外頭人五人六的,誰都不怕,一回到家裡,尤其是看到親奶…
慫吧,橫豎老子娘都慫,也不差她們這兩個了。
憋了半天,這倆都沒能討論出個章程來,反倒是把喜寶給招來了。
“二姐,芳芳姐,你倆一直窩在廚房乾啥?奶叫你們過去呢。”喜寶一推開廚房的門,就看到了兩個姐姐抱成一團瑟瑟發抖,一個沒忍住,捂著嘴笑了出來,“可得了吧,你倆彆總是把我當成小孩兒,這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的事兒我也懂,再說了,稍微為難一下沒錯,過分了就不好了,我有分寸。”
喜寶的意思其實就是趙紅英的想法,假如今個兒是男孩兒往家裡帶了對象,那絕對是千好萬好,畢竟人家好端端的姑娘家都被自家兒孫給糟蹋了,還有啥不好的?反過來,那就必須拿喬了,可拿喬也得有個分寸,過猶不及。
可在弄明白了喜寶的意思是,春梅和春芳更絕望了。
春梅:…寶啊!我是你親姐,你可不能坑我啊!
春芳:…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關鍵時刻,春芳鼓起勇氣一把將春梅推了出去,毅然決然的說:“去吧!喜寶都這麼說了,你還擔心個啥?”
喜寶的目光刹那間就落到了春梅臉上:“二姐?哦,
我明白了,咱們走吧,奶還等著呢。你也彆擔心,奶一貫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再說還有我在旁邊勸著呢,她不會太為難我未來的二姐夫的。”
春梅都懵逼了,整個人仿若靈魂出竅,及至被喜寶連拉帶拽的弄到了堂屋裡,她還是沒有能夠回過神來。
趙紅英倒是談不上滿意不滿意的,除了真不放心喜寶外,對於家裡其他孩子,她還是很放任的,這強扭的瓜不甜,多大的人兒了,也該自個兒拿主意了。唯一有些狐疑的是,她咋不知道自家孫女跟老丁家的大孫子玩到一塊兒了?可再轉念一想,人家好歹也是京醫大畢業的,家裡頭不算知根知底,起碼從丁老太太那頭看,教養還是不錯的。
這般想著,她就徹底淡定了。
“梅子,你說你也是,這麼大的事兒咋就不跟家裡說呢?行了行了,你也大了,我這個當奶的也管不了你。”
春梅驚魂未定的看著趙紅英,嘴上是沒敢開口,可心裡卻在狂吼,奶啊!全世界我最怕的就是你,你管得了我!
然而,趙紅英再有本事,這本事裡頭也不包括讀心術
。
“我說呢,老丁咋今個兒上午突然來了這麼一出,還勞動節的彙報演出,這會兒才三月呢,夠積極的。就這樣吧,你們小年輕的事兒自個兒決定就好,去玩吧。”趙紅英擺了擺手,決定順其自然。
“不,不是…”春梅終於鼓起了勇氣,萬萬沒想到,她才剛開口,就被人給打斷了。
丁醫生仿佛下定了決心一般,先是將茶缸子裡剩下的一半濃茶水一飲而儘,而後則毅然開口:“宋老太您說得對!”
春梅再度被震住了,這人怕不是學她妹說話吧?
“我說的對有啥用?關鍵還得看你們年輕人自個兒的想法。行了,現在晚上不都有電影演嗎?去看電影吧,回頭我讓強子去接你。”之所以特地加了這句話,趙紅英也是有考量的。
在她看來,老丁家的家風還是不錯的,孫女又喜歡的話,那問題就不大了。可再怎麼樣,也得支會一下春梅的爹媽哥哥,畢竟這是她孫女,不是她閨女!
考慮到春梅的爹媽都不咋靠譜,不是人品問題,而是
性子太麵了,容易被人忽悠,趙紅英還是更信任強子,哪怕強子再滑頭,那坑得也是外人,總不至於坑自個兒親妹妹的。再轉念一想,她不由的開始想念已經上了軍艦,這會兒不知道漂到哪裡去的毛頭了。
毛頭多好啊,鬼精鬼精的,牛鬼蛇神都在他手裡討不了好,讓他一詐,啥都給詐出來。
遠在公海上的毛頭怎麼也不會想到,生平頭一次被親奶惦記,居然是在這種情況下。
當然,這會兒的他還完全被蒙在鼓裡,不知道他二姐就快給他找個二姐夫了。還是那種先過了明路,再慢慢談戀愛培養感情的奇葩模式。
及至將丁醫生送出家門,春梅還是恍恍惚惚的,腳踩在地上都覺得有種不踏實的感覺,丁醫生忍俊不禁的提醒她:“小草姑娘,小心門檻。”
春梅:………
小心翼翼跟在後頭的喜寶,隻聽到了最後那句話,再探出頭時,兩人已經走遠了。
“喜寶。”春芳從廚房出來,小聲的喚著喜寶,等倆人碰了頭,她才問,“咋樣啊?剛才在門口我就看到那人
一直盯著梅子看,偏梅子膽兒小,可不得我幫一把?”
“啥意思?”喜寶聽得一頭霧水。
“沒啥意思,那人是丁奶奶家的大孫子?念醫學院的那個?我記得奶以前說過的。”春芳邊回憶邊說,“可奶隻說了有這麼個人,沒想到啊!”
喜寶還是沒聽明白,納悶的問:“啥事兒沒想到?你們早先不知道他是丁奶奶家的大孫子?還是…”
“不不,這事兒三言兩語的說不清楚,乾脆回頭你逮著空兒問梅子就好了。對了,我要回趟家,說不定我媽他們已經回來了,得跟他們說一聲。”春芳急吼吼的跑路了,速度之快,喜寶就是想攔也攔不住。
及至她都跑遠了,趙紅英才收拾了堂屋走出來:“咦?人呢?梅子跟她對象看電影,芳芳也跟著去湊熱鬨了?有點兒眼力勁兒沒?”
喜寶忙替堂姐解釋,結果不解釋還好,越解釋越糟。
“跑得那麼急乾啥?我還想叫她幫我帶個話呢,得了得了,我給強子打個電話。”頓了頓,她又提醒喜寶,“你回頭記得多跟你二姐搭搭話,有些話奶不方便問,你們姐倆多說說,記住了以後再偷偷告訴奶。”
“呃…好!”糾結了一下下,喜寶到底還是答應了下來,不過她這會兒最大的疑惑卻是,‘小草姑娘’是個什麼意思?她二姐明明叫作春梅,花兒也就算了,怎麼還能跟小草搭上邊兒呢?
心下存疑的喜寶,在得了趙紅英吩咐後,隻得先按捺住了好奇心,給強子去了電話。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誰叫強子和大偉在京市的分店已經有超過十家了,再說了,他也不一定是在分店裡,說不準兒就整好在路上奔波呢?
幸好,喜寶的運氣一直都不壞,打到第三個電話時,就尋到了強子。
“大哥,奶讓我跟你說個事兒。”喜寶一麵把她奶交代的事情說了出來,一麵暗道,虧得強子哥沒去外地,不然就算找著人了也沒轍兒啊。
強子:…!!!
他乍一聽妹子這個開頭,還道是趙紅英終於被他爹媽給說服了,要來插手他的婚事了。萬萬沒想到啊!
——還不如來折騰他呢!!
想到前頭自家大妹嫁人以後,整個人都變了,強子就
一千一萬個不樂意。家裡又不是養不起,憑啥就這麼給嫁掉了?偏偏,他心裡就算再怎麼不情願,嘴上還得好言好語的哄著喜寶,意圖得到更多的消息。
“寶,你慢慢說,往詳細了說,你二姐早先有沒有跟你提過這事兒?咋就這麼突然呢?…哦,芳芳啊,對對,她倆整天黏在一塊兒,你一直在學校是不大清楚。好的,我記下來了,大光明電影院嘛,離我這兒不算遠,我這就出門!”
掛掉電話,喜寶高高興興的跟趙紅英彙報了最新情況。
然而另一邊,氣氛就沒那麼好了,強子殺氣騰騰的把電話狠狠一撂:“我先回去,有事明個兒再說!”
是得回去,先把妹子接回家,然後連帶春芳一起好好拷問。至於男方那頭,在沒弄明白妹子到底是個什麼想法前,先丟在一旁不管。當然,如果妹子是動真格的了,真拿那男的當對象處了,那就彆怪他這個未來的大舅哥使出渾身解數考察了。
…
這個周末,對於喜寶來說,是平凡中透著點滴精彩,
精彩中又有著一絲的跌宕起伏。以至於她頭一次對上學不是那麼熱衷了,而是迫切的希望知道後續。
最終,她被趙紅英攆出了家門。
唉,還是得先上學去,回頭等有空了一定要好好問問二姐。
抱著這樣的想法,帶著無限的怨念,喜寶背著她的挎包,拎著她奶給她做的辣肉醬,坐上了回學校的公交車。
說起來,這還是她頭一次帶自製的好吃的去學校,以往,她奶和她媽也有準備些好吃的,可一般都是給她放在京大旁的小院裡的,就算偶爾讓她拎著回學校,也多半是糖塊水果之類的。
喜寶沒有吃獨食的習慣,然而同樣的,她也沒有分享的習慣。因為自小養成的習慣,無論是什麼好吃的,她都會明著擺出來,哥哥姐姐弟弟們哪個想吃隨便拿,哪怕是在她兜裡的,問她要了,她也一定會給。
可這不是不包括舍友嗎?
趙紅英也是沒想到,但凡她沒叮囑的,喜寶就乾脆沒做。這回無意間說了起來,她趕緊熬了一鍋辣肉醬,讓她帶回去跟舍友們分享。
及至喜寶出了門,趙紅英還在那兒歎氣,她的寶喲,咋就一點兒人情世故都不懂呢?不吃虧當然是沒錯的,可也沒說完全跟人家斷了來往呢,但願彌補還來得及,不然不定人家在心裡咋想呢。
其實,趙紅英不知道的是,喜寶在某方麵還是挺樂於分享的,就是她那堆書以及各種學習資料、複習筆記。也因此,哪怕平日裡喜寶的人緣很是一般,每到期末考試前夕,她總會變得特彆受人歡迎,畢竟她的學習成績是真的好,第一手的筆記資料自然也變得格外的搶手了。
總得來說,喜寶在學校的情況一直在變化。
從最初的被多數人羨慕嫉妒恨,到後來就麻木了,及至現在多半人都看清楚了她的本質,也就懶得跟她計較了。
念大學的最後一年,喜寶開始了她第一次分食之旅,至此一發不可收拾。得虧她平常交好的朋友就那麼幾個,連熟人也不算多,加上這又是最後一年了,哪怕再怎麼愛占小便宜的人,到了這檔口,多少還是顧惜著同窗情誼的。畢竟,這畢業了又不代表全然不見麵,都在一個城市裡,不是混國企央企的圈子,就是待在高校圈子裡,重複率
太高了,以至於這些即將步入社會的年輕人們,第一次對未來充滿期待的同時,也不由的開始懊悔早幾年做過的錯事,尤其是為了那點子雞毛蒜皮的小事兒,而結下的仇怨。
這不,在步入四月後不久,喜寶一個人抱著幾本厚厚的書,從圖書館往宿舍樓走去,行至途中,就被人攔了下來。
喜寶的記性還算不錯,當然不可能跟毛頭這種非人類的超強記憶比,可總得來說,比起普通人還是強了不少的。她第一眼就發現這人挺眼熟的,在瞅一眼,盤算著應該是同屬於外國語學院的,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偌大的一個京大校園,各個院係眾多,如果是像劉曉露這種擅長八卦的,興許能認個七七八八,可喜寶顯然不屬於這種人,她連自個兒班上的同學也就混個眼熟,經常人跟名字對不上號,其他人就彆指望了。
“你是…”喜寶遲疑了一下,她的情商再低,也看出了對方是特地待在這邊等著她的,不過因為沒覺察到惡意,她也沒怎麼驚惶,隻是淡笑著看了過去,等著對方作自我介紹。
對方是個年歲跟喜寶差不多大的姑娘,人很瘦,不是普遍追求的那種苗條,而是真的特彆特彆的瘦,看著很容易叫人聯想到身體不好之類的詞兒。
“宋言蹊,我一直欠你個道歉,聽說你馬上就要去單位實習了,不知道下回還能不能碰麵,我、我向你道歉!那會兒是我一時想岔了,這才找了人…對不起!!”
那姑娘仿佛是提前背出了台詞,根本就沒給喜寶開口發問的機會,就一疊聲的說了出來。而在說完了最後一句話後,更是直接轉身就跑,這會兒倒是看不出來她身體不好了,反正跑得挺利索的,沒一會兒就跑過拐角處,徹底沒了蹤影。
喜寶一臉懵逼。
她完全不記得這姑娘了,哪怕下意識的覺得眼熟,那也隻能代表兩人曾經見過麵。可打過照麵的人那麼多,她怎麼想的起來這人是誰啊?
愣愣的站在太陽底下好半晌,喜寶是真的絞儘腦汁努力的回憶著。要說線索也不是沒有,起碼對方給她道了歉,那就是曾經跟她發生過矛盾糾紛的同學?
可就這點兒線索壓根就算不了什麼,喜寶想破了腦袋
都沒想起這人到底是誰,往宿舍樓走的這一路上,她還在努力思考,甚至開始期待擁有毛頭哥哥這種超凡的記憶力了。當然,最終等她回到了宿舍裡,仍然一無所獲。
然而,喜寶怎麼也沒想到,這僅僅是一個開始。
從這天起,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兒,喜寶隔三差五的就能撞上一波道歉的,說話沒頭沒尾的不說,連個自我介紹都沒,弄得她除了一頭霧水還是一頭霧水。至於道歉的地點,有時是在圖書館,有時是在開水房,有時是課間在樓道裡,還有一次乾脆就是喜寶去了廁所剛蹲下,有人在外頭道了歉。
喜寶:…………
她好想知道,自己到底是得罪了哪一路的大神。
最叫她無奈的是,劉曉露已經離開了學校去單位實習了,如果她在的話,自己還能托她打聽一下,這個校園八卦王還是有些消息渠道的。
介於劉曉露不在,其他舍友又不跟自己同係,喜寶乾脆扒上了王丹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