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 2)

“怎麼了?”

突如其來的女聲打破寂靜,江承宇很快應答:“無事。你好些了嗎?”

說話的女人,應當就是白妙言了。

慘遭滅門以後,非但沒有追究弑父殺母之仇,居然還意與江承宇成親,謝星搖搞不懂她的腦回路,小心翼翼不再動彈,靜靜聆聽。

“嗯。”

白妙言沉吟開口,喉音婉轉柔和:“我昨夜又夢到白府。”

“你還是放不下?”

江承宇輕歎口氣:“妖族傷你家人,我亦是始料未及。莫非因為我也是妖,便讓你心生芥蒂?”

“不是!”

白妙言輕咳幾聲:“我、我隻是夢見你站在白府,渾身上下全是血……我知道那隻是個噩夢,但……”

隻是個噩夢?

謝星搖暗暗皺眉,分明是江承宇把妖魔引入白府,釀成禍端;捅了白妙言致命一劍的,同樣是他這個“癡心人”。

她心覺奇怪,下意識微微仰頭,探尋似的看了看晏寒來。

“他可能對魂魄動過手腳。”

他一眼看出這道視線的含義,漫不經心地答:“白妙言由江承宇複活,他將魂魄攢在手裡這麼多年,有的是時間模糊記憶。”

江承宇溫聲:“你放心,從今以後,我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辱你。”

真是好厚的臉皮,這會兒倒成了個癡情種。

暗諷之餘,她總覺得奇怪。

江承宇一說話,她心口便撲通撲通跳個不停,像是緊張到了極致,連帶臉上都在發熱。

另一邊的白妙言沉默許久。

半晌,她低聲開口:“對了,鎮子裡百姓們失蹤的事情……會不會是妖魔所為?”

江承宇顯而易見頓了一下。

“你為何不將此事告知於我?不及時找出罪魁禍首,會有更多人——”

“因為這是我們的大婚。”

江承宇將她打斷:“妙言,我曆儘千辛萬苦把你複活,如今唯一的心願,便是與你共度一段時光。你不會辜負我,對吧。”

道德綁架玩得挺溜。

謝星搖心中冷笑。

“百年前發生那種事,白家早已經……”

江承宇道:“這起案子自有人查,無需你我費心。妙言,比起白氏後人,你首先應當是我的妻子,莫非這短短幾天的獨享,我都不配擁有?”

謝星搖朝他豎中指:按照這句話的意思,白妙言隻是他身邊一個附屬的掛件囉。

白妙言一愣,似是欲言又止:“我……抱歉。”

這聲道歉輕輕落下,院中很快響起遠去的腳步。

等腳步聲消失殆儘,謝星搖終於深吸一口氣,與晏寒來拉開距離。

自從聽見江承宇開口說話,側臉一直發熱到了現在。她不明緣由,隻能伸出雙手,如扇子一樣在旁側扇風。

扇著扇著,想起與晏寒來過於貼近的距離,又猛地退開一步:“不是因為你,千萬彆多想。”

這樣子解釋,好像更很容易叫人誤會。

“就是,見到江承宇以後,忽然特彆緊張。”

她找不出合適的形容詞,摸一摸發熱的心口:“心跳很快,腦子裡一片空白,跟學堂睡覺被點起來答題的感覺一模一樣——這具身體有那麼怕他?”

她說得茫然,跟前的少年沉默片刻,忽然道:“不是恐懼。”

謝星搖抬眸。

晏寒來也在望她,目光懶散,說話時斜靠在槐樹上,引得幾片沙沙葉子響。

“是心動。”

晏寒來道:“看來謝姑娘當真毫無經驗……你被他下了媚術。”

*

媚術。

顧名思義,就是讓人對施術者情不自禁產生好感與依賴。

謝星搖總算明白,原主作為一個備受寵愛的仙門弟子,為何會對江承宇死心塌地、為之放棄尊嚴與信念。

看白妙言百依百順的模樣,會不會……她也中了招?

解咒步驟繁瑣,不能被外人打攪,一番商議後,謝星搖被他領著進了房間。

說心裡話,她很不情願和這人獨處一室。

晏寒來孤僻又毒舌,顯而易見和她不對盤,然而既要解咒,那就是她有求於人,挑剔不得。

謝星搖正襟危坐,挺直身板。

即便有求於人,氣勢也絕不能輸。

“彆動。”

晏寒來語氣冷淡:“咒術遍布你全身經脈,若有差池——”

她最怕這種精細的活計,唯恐哪兒出點岔子,聞言立馬坐穩,變成一動不動木頭人:“晏公子心靈手巧十足可靠,絕不會有半分差池!”

謝星搖腦袋輕輕一晃,語氣裡多出點兒不確定的試探:“對吧?”

晏寒來沒應聲,抿掉一個嘲弄的淺笑,聽她直著身子繼續道:“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晏寒來:“白妙言也中了媚術。”

謝星搖:……?

謝星搖:“你怎麼知道我想問什麼——不對,既然白妙言身中咒術,你應該也能幫她解掉吧?”

“她的咒術比你更深更複雜,需要不少時間。”

晏寒來緩聲:“江承宇日日夜夜守在她身旁,很難尋得機會解開。”

破案了。她一直納悶美女姐姐為何執迷不悟,原來是被篡改記憶蒙了心。

江承宇,真爛啊。

白妙言好歹算個天之驕女,被害得家破人亡、性命垂危,最後還要因為媚術對他不離不棄,同他死在一起。

什麼破劇情,想想就來氣。

她心裡憋屈,情不自禁皺了眉,等回過神來,竟見晏寒來手中寒光一現,繼而溢出血色。

少年輕車熟路劃破指尖,空出的左手握住她手腕,血珠滴在掌心上,沁開滾燙熱度。

這是打算就著血,在她手中畫陣。

謝星搖一驚:“你這是做什麼?畫陣不是用朱砂毛筆就好了嗎?”

“我一向用這個。”

被隨手紮起的烏發輕輕搖了搖,琥珀色眼睛極快地看她,毫不掩飾眼底嗤笑:“謝姑娘覺得此物肮臟,不願觸碰麼?”

他說得毫不留情,嗓音冷到極致,聽不出任何多餘情緒。

謝星搖聞言愣住,賭氣回以冷笑:“怎麼,難道我這外人就不配體諒體諒晏公子,不願你徒增傷痛麼?”

她還想好了彆的詞,卻見晏寒來沉沉投來一道視線,短暫對視之後,居然不再陰陽怪氣,開始悶頭繪製陣法。

對手一下子泄了氣,謝星搖沒心思繼續鬥嘴:

“每次都用血畫陣畫符,不僅疼,還很浪費——看你臉色這麼白,說不準就是貧血。”

血比朱砂霸道,在她掌心逐漸現出暗紅色光芒,彙入條條經脈之中。

屬於晏寒來的靈力溫溫發熱,她凝視掌心,視線越來越不聽話,咕嚕嚕往上移。

他生有一雙好看的手,十指冷白如玉製,指甲則是淺淺的粉,然而仔細看去,能見到好幾道深淺不一的陳年傷痕。

有長有短,有的褪色殆儘,有的還殘留著淺褐色澤,僅僅手上這塊皮肉便是如此,不知身體其它地方是何種模樣。

《天途》裡很少詳細描寫晏寒來。

他的來曆、身份和目的全是未知,謝星搖對他的唯一印象,是相貌出眾卻嗜殺成性的大反派,今天親眼見到……

晏寒來過往的經曆,看起來不會太好。

他手指運轉飛快,指尖暗光明滅不定,逐一衝散媚術禁錮。

謝星搖心知不能打擾,一直乖巧坐得筆直,任由少年指腹的繭子蹭過掌心,勾起絲絲輕癢。

這種古怪的感覺十分微弱,在四周寂靜的空氣裡,仿佛被放大十倍有餘,讓她下意識縮了縮右手。

然後就被晏寒來不由分說握住手腕,抬眸瞪她一眼。

謝星搖小小聲:“有點癢。”

怕疼又怕癢,嬌氣。

晏寒來喉音懶懶,輕嗤道:“那我下手重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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