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
沉寂廂房內,不苟言笑的魔尊沉聲開口:“我可以解釋。”
“不,不需要解釋。”
月梵目光堅定:“美少女換裝遊戲有什麼錯?我們都懂,都明白。”
偶像破滅隻在一瞬之間,溫泊雪用了好一會兒才接受事實,老實點頭,認真安慰:“是這樣。”
樓厭:……
樓厭:“我穿越之前,是在陪家裡的小孩玩這款遊戲。”
破滅的形象頃刻聚攏。
“小孩?”
溫泊雪一愣:“你已經當爸爸了?”
“是親戚家的孩子。”
樓厭輕揉太陽穴:“她家出了點事,七歲大的小孩被踢皮球一樣沒地方去,我就暫時收養了。”
原來是這樣。
月梵傳音入密:[所以……這位魔尊,的的確確是個酷哥?]
謝星搖若有所思:[還是個心地很好的酷哥。]
她說罷開口,看向身側的玄衣男人:“然後你穿越而來,附在了魔尊身上?”
“不錯。”
樓厭道:“我在路上遇見車禍,醒來的時候,莫名其妙就到了魔域——這裡是《天途》的世界,對吧。”
溫泊雪忙不迭點頭:“嗯嗯。”
月梵好奇:“魔尊的生活是怎樣的?我們幾個穿成淩霄山弟子,日日夜夜修煉仙法、提升修為,為了尋找仙骨,還得在修真界四處奔波——你在魔域裡,日子應該非常愜意吧。”
她一段話說完,身旁的玄衣男人顯而易見皺了皺眉。
“魔域,很懈怠。”
樓厭麵色淡淡:“一個好的良性企業,需要有不斷拚搏奮鬥的企業文化。曾經的魔尊固然值得敬佩,然而在其領導之下,魔域百姓夜夜笙歌、紙醉金迷,對此,我進行了些許政策改良。”
嘶,拚搏奮鬥的企業文化。
這段說辭似曾相識,想起不久前的某段記憶,月梵心口一顫,小心翼翼接話:“政策改良?”
樓厭頷首:“一些激勵他們的小手段,類似於公司製度,有利無害。你們若是有興趣,羅刹深海副本之後,大可隨我去魔域玩一玩。”
……聽起來就好恐怖!
雖然尚不清楚這位新上任的魔尊究竟做了什麼,但毋庸置疑,在二十一世紀的企業文化之下,無辜的魔域百姓們受到了一次全新的洗禮。
謝星搖安靜聽完,在心中默默為他們擺上一柱香。
但此時此刻,遙遠的魔域已經不值得她更多的注意力了。
近在咫尺的賽博外套散著幽幽藍光,謝星搖深吸口氣,雙目不自覺發亮:“所以,我們擁有了一款真實的換裝遊戲。”
月梵難掩語氣激動:“而且是服設豐富、衣櫃無窮大的換裝界一霸。”
溫泊雪呆呆接話:“那我們豈不是——”
話音未落,三道滿懷期待的視線一並盯上樓厭。
修真界的服裝款式美則美矣,可惜僅僅局限在古典的中式審美上,種類較為固定單一,不像二十一世紀那樣百花齊放。
自從穿越來此,謝星搖已經快要忘記曾經熟悉的風格了。
今時今日擺在他們麵前的,可是《奇跡冷冷》——
價值648人民幣的頂級福袋說買就買,這還是一個氪金大佬的《奇跡冷冷》。
隻要有眼前這個係統在手,莫說古今中外,就連未來風格的機械戰甲都唾手可得,要說不心動,那必然是假的。
樓厭默默抬頭,與三人對上目光。
這一刻,他覺得自己像隻被狼群虎視眈眈的羔羊。
樓厭:“……要不,你們來試試?”
*
《奇跡冷冷》的係統非常人性化。
隻需要點擊衣櫃裡的服裝,就能順勢將它穿上。
在穿衣這一點上,遊戲給了兩個選擇:一是一鍵換裝,能讓玩家瞬間穿上整套新衣裳;二是衣物化為實體,出現在玩家手中,由玩家自己慢慢穿好。
“我很少玩這個遊戲,隻偶爾嘗試過幾回。”
樓厭道:“遊戲裡的衣物品質極高,化形成真後,布料也不錯——比如這套。”
他說罷指尖一動,不過轉瞬之間,立馬換了套截然不同的著裝。
黑袍厚重,袖口繡有絲絲金紋,外搭純黑大氅,沉穩之餘,透出幾分隱而不顯的尊貴。
再看材質,雲錦柔軟,鮫絲隱隱生光,皆是不俗之物。
溫泊雪看得連連稱奇,狗狗般睜圓雙眼:“好神奇!我的《人們一敗塗地》雖然也可以換裝,但全是黃金礦工馬裡奧葫蘆娃一類的衣裳。”
樓厭麵色淡淡,點開遊戲界麵裡的另一款套裝:“這套也不錯。”
一句話堪堪說完,黑袍變為一襲白衣,待他陰戾之氣褪去,赫然成了個俊美無雙的翩翩公子。
[雖然他口口聲聲說自己不玩這個遊戲。]
月梵眯眼,視線漸漸犀利:[但我怎麼覺得……魔尊很是樂在其中?]
[同感。]
謝星搖:[而且看他的搭配,無論鞋子外袍裡衣還是發冠,分明全是同一種色係……絕對精心搭配過,遊戲裡的得分還不低。]
兩人傳音入密的間隙,冷肅的男人又換上一套月白長衫。
毋庸置疑,看這狀態,分明已經玩上了癮。
他好愛它。
“我把遊戲通過神識共享給你們。”
穿上一件滿意的新衣,樓厭心滿意足:“若有喜歡的衣物,儘管告訴我便是。”
魔尊行動力極強,不消多時,謝星搖就在識海中見到《奇跡冷冷》的遊戲界麵。
很雜,很花裡胡哨。
但她好喜歡!
一旁的樓厭耐心介紹:“每件衣服都有風格和時代的標簽。點開衣櫃界麵,能利用標簽進行篩選。”
謝星搖神識一動,點開衣櫥。
再看標簽欄,赫然有洋洋灑灑幾十種,包括【中式古典】、【現代校園】、【未來科技】、【歐風宮廷】、【童話風林林總總,不一而足。
隨手點開一個標簽,幾十上百款新衣逐一陳列,琳琅滿目,令人目不暇接。
月梵:“是。”
謝星搖:“天。”
溫泊雪:“堂。”
視覺衝擊力太大,原諒他們詞彙過於貧乏。
遊戲界麵一出,幾人紛紛把注意力放在《奇跡冷冷》上,無人出聲,廂房中安靜半晌。
謝星搖第一個開口,用神識點了點識海裡的一處角落:“我能試試這個嗎?”
樓厭點頭。
下一刻,白光乍現,月梵與溫泊雪好奇抬眸。
身前的少女生得精致,鹿眼澄亮,鼻尖小巧,瑩白如玉的側臉隱隱浮起淺淡緋色,與他們對視時,扇子似的長睫撲簌簌一顫。
在她身上,是套粉白開衫毛衣,搭配襯衫百褶裙。
就連原本如瀑般的黑發,也成了乾淨利落的馬尾辮。
“好看!”
月梵毫不掩飾眼中喜愛:“搖搖穿越之前,應該就是這副模樣吧?”
謝星搖有些不好意思,輕輕點頭。
開衫毛衣是兔毛材質,摸起來暖和綿軟,她用掌心捏了捏,舒適感與滿足感一齊湧上心尖。
再晃晃腦袋,綢緞一樣的長發不見蹤影,馬尾掃過後頸,惹來細微的癢。
熟悉又陌生的感覺,令人懷念。
身邊的月梵展顏笑笑:“我試試這個吧。”
她選中了一件頗具科技感的未來套裝,當數據載入完畢,長發瞬間縮短。
幽藍鐳射夾克,漆黑兜帽,寬大長褲上,嵌滿泛著金屬色澤的鐵製鏈條。
後背上,還攜了把未出鞘的光劍。
超酷。
未來風格的發型非常簡練,長度不到脖頸。
頭上的重量倏然減輕,月梵不大習慣,晃一晃脖子,將身後的光劍拔離出鞘。
幽光四溢,迷幻感十足。
“我嘗試過,《奇跡冷冷》裡的服裝道具隻能裝飾用。”
樓厭道:“無論光劍還是槍,雖然看上去很有範,其實壓根用不了,隻能充充門麵。”
想起那把輕飄飄如塑料泡沫的槍,謝星搖應了聲“嗯”。
畢竟人家隻是一款本本分分的換裝遊戲,要想讓它衝鋒陷陣大殺特殺,的確強人所難。
“但是也很酷!”
指尖撫上光劍劍鋒,月梵由衷感慨:“如果我有這款遊戲,每天起碼換十件衣服。”
她一頓,看向溫泊雪:“你呢?不想試試嗎?”
謝星搖猜出他心思,拍拍溫泊雪肩頭:“不用覺得害羞,我們連你橡皮泥小人的樣子都見過,家人之間,不必見外。”
也是哦。
溫泊雪摸摸鼻尖:“那……就這個吧,多謝。”
作為一款女性向換裝遊戲,令人欣慰的是,《奇跡冷冷》裡也有不少男裝。
再眨眼,溫泊雪已穿上一件聖誕樹玩偶服。
玩偶服以棉絨製成,遮住他的大半張臉,隻露出一雙桃花眼。樹上掛滿彩燈、薑餅人與鬆子,許是覺得太重,溫泊雪笨拙晃動一下身子。
“傳說中的聖誕樹。”
月梵啞然失笑:“不愧是你,好清純不做作。”
“怎麼說呢。”
謝星搖無奈揚唇:“很有溫師兄的個人風格。”
換裝遊戲常年穩居遊戲榜單前五名,完美滿足了收集癖與外觀黨的雙重需要。
遊戲尚且如此富有吸引力,當它能為現實所用,吸引力更是爆棚。
若說修真界的華美長裙有如珍饈肴饌,那《奇跡冷冷》中各具特色的服裝,就是一場當之無愧的饕餮盛宴。
在後來的半個時辰裡,謝星搖分彆嘗試了宮廷風洋裝、中世紀紳士禮服、未來機甲與民國風旗袍,兜兜轉轉,最終停在唐風齊胸襦裙上。
襦裙輕盈,接胸而攔,露出脖頸上的一片雪白凝脂,裙裾翩躚,襯得身形纖細高挑;
飛仙髻上彆了一線雪白絲絨,三千青絲漆黑如墨,兔子耳朵般悠悠晃動。
月梵興奮捏她臉蛋:“好可愛好可愛!”
他們三個嘰嘰喳喳討論遊戲裡的服裝搭配,至於樓厭,身為擁有高冷人設的魔尊,借用了謝星搖的《一起打鬼子》界麵細細端詳。
遊戲界麵雖能共享,卻隻有遊戲主人能將其操控。
他幾次開口,向謝星搖借來□□、軍用防彈衣與一把火箭筒,滿目羨豔地一遍遍撫摸。
這模樣著實有點兒可憐兮兮,讓人想起地裡沒人疼沒人愛的小白菜。
謝星搖試探性開口:“要不……這倆送你?我這兒還有些狙和軍用刀,不知你有沒有興趣?”
樓厭飛快抬頭,薄唇微動,冷寂雙眼裡,儘是受寵若驚後的不敢置信。
……真的好可憐啊!
月梵接著她的餘音補充:“我再給你幾輛車吧,想要勞斯萊斯還是布加迪?”
樓厭抖了抖眉頭,唇角輕抽,欲言又止。
像隻好不容易有了歸宿的流浪狗。
……這也太可憐了你快答應吧!
溫泊雪看看身邊三個老鄉,茫然眨眼。
溫泊雪撓頭:“嗯,我有幾件葫蘆娃的套裝,可以送給你穿。”
樓厭:……
樓厭沉默一刹,原本複雜的表情漸漸褪去,望向溫泊雪的眼神裡,滿滿儘是同情。
於是輪到溫泊雪抖了抖眉頭,唇角輕抽,欲言又止。
溫泊雪悲傷捂臉。
“這裡麵的衣裳,你們隨意拿取便是。”
同為難兄難弟,樓厭拍拍他肩頭:“女裝於我無用,至於男款,我殿中有很多。”
“說到男裝,”謝星搖心下一動,“樓道友,我能拿幾件嗎?”
月梵當即明白她的用意:“送給晏公子?”
“嗯。”
謝星搖笑笑:“他總穿深色的衣裳,今天是個機會,看看能不能讓晏寒來換換風格。”
她說罷頓了頓,做賊心虛輕咳一聲:“畢竟……我們不是要同他拉近關係嗎。”
“嗯嗯,‘我們’。”
月梵雙目微眯,將這兩個字重複一遍:“晏公子穿得老成,的確可以試試淺色的衣物。”
樓厭挑眉:“晏寒來?”
倘若他沒記錯,晏寒來乃是這個副本的最終反派,非但盜取了仙骨,還將屠戮南海仙宗,萬人唾罵。
同為穿越者,謝星搖等人不可能不清楚這件事。
“晏公子與我們一路同行,雖然原文……”
溫泊雪撓頭:“但就我們看來,他並非喪心病狂十惡不赦之人,之所以做出那種行經,很可能是出於某種不得已的理由。”
他說罷垂眸,似是想到什麼,遲疑動了動嘴唇:“而且……在原文裡,他哪怕拿了仙骨、墮身成魔,自始至終從沒主動傷害過‘溫泊雪’他們。”
“但無論如何,他的確背叛過主角團。”
樓厭思忖片刻,淡聲道:“《天途》裡,主角團一行人同樣待他不薄,結局卻不儘如人意。”
豈止是“不儘如人意”。
分明是陰溝翻車,農夫與蛇。
“進入羅刹深海後,我們將時刻注意他的行蹤,隻要做好萬全準備,就不會出岔子。”
謝星搖正色:“在此之前……與他多多接觸,說不定能知曉晏寒來奪取仙骨的緣由,從而阻止那場劫難。”
這個話題略有沉重,一時半晌無話。
樓厭輕歎口氣:“也罷。我與他並不相識,沒有隨意評判的權利,你們多加小心——在羅刹深海中,我會替你們盯著他。”
月梵鬆下後背緊繃的力道:“多謝。”
溫泊雪:“那……我們來給晏公子挑些新衣服吧。”
*
戌時過了一半,謝星搖離開廂房。
由大家選出的衣裳被她裝進儲物袋,按照原本的計劃,本應是她、月梵與溫泊雪一同去敲開晏寒來的房門。
但臨近出門,月梵忽然開口:“要不,送衣服的任務交給搖搖,我們三個商量商量接下來的計劃?”
覷見謝星搖怔忪的神色,她很快又道:“樓厭道友所言不假,羅刹深海一行危機四伏,我們必須萬般小心。在場誰都不希望晏公子墮為邪魔,對吧。”
雖然這個理由來得突兀……
但謝星搖還是立馬應下,獨自出了門。
晚春的夜晚靜謐幽寂,客棧走廊除她之外空無一人。
循著記憶,謝星搖來到晏寒來門前。
他一向很晚入睡,但不知怎麼,此刻房中居然沒有亮燈。
奇怪。
謝星搖試著敲了敲門。
沒有回應。
戌時中段,相當於二十一世紀的八點鐘。
晏寒來是個夜貓子,這種剛過晚飯的時間點,無疑不在他的睡眠期。
房中毫無響應,那就大概率去了房外。
這家客棧麵積頗大,謝星搖順著長廊一路下行,直至來到一樓的大堂,也沒見到晏寒來身影。
“掌櫃。”
大堂喧鬨,坐著不少品嘗宵夜的悠閒食客。
她穿過道道人影,靠近門邊的櫃台:“請問你有沒有見過一個青衣服的少年修士?身量很高,相貌上佳,性子冷冷淡淡,不愛說話。”
掌櫃抬頭,思量片刻,顯出恍然之色:“我記得他,之前來這兒買了幾瓶酒,出手闊氣得很——”
他一拍腦袋:“他心情不好,許是嫌這兒太吵,後來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