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中州。
五年一度的仙門大會拉開序幕,這一次,舉辦地點被安排在中州劍宗。
乘坐著飛舟一路來到劍宗,舟船穩穩當當落地,謝星搖足步輕快,跳下台階。
“這就是大名鼎鼎的劍宗啊。”
月梵跟在她身後:“好氣派。”
倘若要用一個字來形容,淩霄山是“仙”,而劍宗毋庸置疑,定是“凜”。
山門兩側佇立著兩把高聳入雲的玉質巨劍,巍然肅殺,可見劍氣縈繞其上,高不可攀。
朝山門往裡望去,三千長階直入霄漢,巍峨群山隱於雲間,靈波流轉,浮光漫天。
凜冽之氣回轉不絕,在此等氣勢下,無人不會心生敬畏。
“不是說劍修都挺窮的嗎?”
溫泊雪從飛舟裡探出腦袋:“這樣一看,很氣派啊。”
“畢竟是名揚四海的大宗門,怎麼可能窮困潦倒。”
韓嘯行環顧四周,話鋒一轉:“更何況,劍修隻需鍛劍煉劍,不用大肆采買符紙朱砂和法器,也不必擔心法器靈力耗儘,焦頭爛額。”
溫泊雪:……
可惡,這樣一想,他們法修更慘了。
“不過話說回來,經過這麼一段日子,我算是明白了——不管劍修還是法修,都不如大廚賺錢。”
月梵歎氣:“人類的畢生追求,果然是美食。”
他們當初為了給晏寒來挑選禮物,在黑市蹲守了整整三天,最後撞見大運,找到一個天階的寶貝。
天階之物可遇不可求,功效堪稱一流,與之對應地,價錢也是一流。
費儘千辛萬苦將它買下,一來二去,三人的小金庫全被榨乾。
於是韓嘯行很認真地開始思考,應該怎樣用空空的錢袋度過下一個月。
最後得出的結論是,不如送外賣。
樓淵死後,隻有任務麵板消失不見,遊戲係統還好端端留在識海裡。
他是甜點師出身,對經營理念有一定了解,後來又用傳訊符請教了樓厭,一來二去,成功開創出修真界裡的第一家外賣服務。
用火符保持菜肴溫度,外賣員則是開著勞斯萊斯飛來飛去的月梵、謝星搖和溫泊雪,如果距離不算太遠,還能利用瞬移符咒,將餐盒直接送往目的地。
至於意水真人,非常儘職儘責地成為了第一任代言人。隨著口碑漸漸發酵,各類珍饈盛宴被陸續送往修真界各地,掀起了一陣外賣風潮。
事實證明,什麼打怪升級,什麼秘境尋寶,要論來錢,統統不如送外賣。
由《瘋狂廚房》做出的菜品口感一流,其中包含古今中外無數美食,叫人眼花繚亂。
不僅中式菜品色香味俱全,修真界裡的人們哪曾見過炸雞壽司意大利麵,一時間訂單紛至遝來,小陽峰賺了個盆滿缽滿。
思及此,月梵由衷感慨:“搞錢,果然是全天下最能讓人高興的事。”
“我還有個想法。”
謝星搖道:“開飛車送餐的話,如果目的地太遠,會消耗不少時間——不如在修真界各地設下菜鳥驛站,跟送快遞一樣,每個驛站之間使用瞬移符就好了。”
瞬移符的速度絕對比禦劍飛車更快,隻要驛站能一個個傳下去,就能保證送餐又快又省力。
二十一世紀人民的智慧,果然無窮無儘。
月梵豎起大拇指:“真牛!”
“你們倒是想得挺遠。”
韓嘯行無奈笑笑:“對了,晏公子還要多久出關?”
謝星搖抬眼:“大概半個月。”
在晏寒來的生辰當日,意水真人將樓淵準備的驚喜相贈於他。
他的右手曾被折斷,又遭受了邪氣侵染,治療步驟十分複雜,即便樓淵早早集齊所需的天靈地寶,仍要花上不少功夫。
萬幸,經過這兩個月以來的診治與調養,雖然過程繁瑣,但總歸沒出什麼岔子。
謝星搖一直陪著他療傷,直到半月前,晏寒來獨自前往淨心室,祛除右手中殘存的最後幾縷邪氣。
既要“淨心”,她自然不能隨他一起。
“待他出關,右手就能活動自如。”
意水真人行出飛舟,在陽光下眯了眼:“聽說晏公子小小年紀就能勘破《溯明劍法》前幾式,加上他驚人的天賦和修為……我臥房已快被傳訊符給埋了,全是想將他收為弟子的。”
“晏公子之後,應該會劍術法術雙修吧。”
溫泊雪:“師父,修真界裡有這樣的前輩嗎?”
“淩霄山裡就有幾個。”
小老頭打個哈欠:“劍法雙行的,基本全是怪物——成天到晚累死累活,要我說,還是咱們小陽峰好,吃吃喝喝,樂得自在。”
韓嘯行義正辭嚴:“師父,我與師弟師妹皆在努力修行,吃吃喝喝樂得自在的,隻有您。”
被大弟子毫不留情戳穿,意水真人擺手笑笑,假裝四處看風景。
恰在此刻,不遠處傳來曇光的笑聲:“你們來了!”
小和尚說著快步上前,輕咳一下:“見過意水長老。數日不見,甚是想念。”
不怪他說話文縐縐,實在是因為劍宗人多眼雜。
之前那位“曇光”活得像尊佛像,談吐間自帶柔光,出口成章——
無論如何,他始終記得穿越的第一要義,人設絕不能崩。
顧月生也被他帶來劍宗玩,興高采烈揮了揮手:“好久不見!”
他自小就是純粹直白的性子,開心就笑,難過就哭,在南海仙宗臥底的日子裡,不得已日日夜夜壓抑本性,如今終於從囚籠裡解放,快活得像隻小鳥。
溫泊雪同他們打了招呼,下意識四處張望,好一會兒,穿過人潮,瞧見一道熟悉的身影。
不等他開口,便聽身邊的謝星搖笑道:“流霜!”
聽出她的聲音,遠處的綠衣姑娘回眸一笑。
“咦,她身邊是——”
月梵愣了愣:“白小姐?!”
流霜身邊的白裙女子聞聲回頭,心覺驚喜,輕挑眉梢。
自從江承宇伏誅,離開連喜鎮後,他們再沒見過白妙言。
比起幾個月前大病初愈的虛弱模樣,如今的她顯然恢複許多。
蒼白消瘦的臉頰已然浮起淡淡血色,眼中愁苦消散,隻餘下溫柔卻浩瀚的無儘清波,手中長刀淩然孤峭,如有千鈞之力。
再看她周身的靈力,淩厲如鋒、含蓄內斂,與誅邪刀的氣勢緊密相融,想來修為大有長進。
“謝道長、溫道長、月梵道長。”
她居然記得他們的名字,眼中生出笑意:“你們也來參加仙門大會?”
月梵:“白小姐也拜入了仙門嗎?”
“並未。”
白妙言搖頭:“我仍是散修,大比之中,有為散修專程設下的擂台。”
她說罷笑笑:“我本不打算前來,奈何父親對仙門大會很是熱衷——”
一句話堪堪說完,似曾相識的男音便自虛空傳來:“是淩霄山的諸位仙長麼?”
誅邪長刀靈力蘊藉,徐徐散開瑩亮白氣,刀光氤氳,凝作高大魁梧的男人身形。
見是他們,白老爺笑了笑:“久違。”
出現了——
是那位自己明明已經成了很不唯物主義的劍靈,卻對唯物主義非常感興趣的白老爺!
謝星搖莫名覺得,同為求知欲超強的學霸級彆角色,他說不定會和天道很有話聊。
謝星搖向他道了聲好:“二位認識流霜嗎?”
“我們也是剛剛遇上。”
白妙言道:“劍宗廣袤無邊,我不識路,便向流霜姑娘問一問。”
她身側的綠衣姑娘揚起嘴角:“結果我也不認識路,正要問問同門的師兄師姐,就見到你們了。”
對哦。
溫泊雪後知後覺,她拜入淩霄山、成為長老的親傳弟子,理應也有一群同門。
如同是對這個念頭的回應,再眨眼,山道中已然行來幾名年輕修士。
“小師妹小師妹,快隨我們去後山,那裡有個抓魚聖地!”
為首的藍裙女子笑聲豪邁,擼起袖子向前趕來,目光一動,望見自家師妹身邊的其他幾人。
“意水長老。”
女子爽朗揚唇,再扭頭,雙眼驟亮:“這位定是溫泊雪師弟,流霜常常向我們提起你。”
她身邊的綠衣姑娘飛快眨眼,欲言又止說不出話,隻能側過視線,朝著溫泊雪這邊慌張搖頭。
藍裙女子看不見她的神色,繼續道:“諸位克服萬難尋回仙骨,我久聞大名,不知溫師弟可有時間切磋切磋?”
“師姐,溫師兄不喜打鬥……你不是常常向韓嘯行師兄發挑戰書嗎?”
流霜拉她袖口,說罷回頭:“我師姐醉心決鬥,還望見諒。”
藍裙女子撓頭:“韓嘯行我打不過啊,這人掄起一把大刀就衝,跟大轉輪似的,很嚇人。”
她略感失望:“溫師弟不打嗎?”
溫泊雪當然不會打。
謝星搖了解他的性子——準確來說,他們這些穿越者都是如此,對打鬥沒太大興趣,麵對挑戰書,能避則避,絕不應戰。
沒成想,下一刻就聽見溫泊雪的嗓音:“比一比,也行。”
謝星搖迅速抬頭:?
月梵瞳孔地震:???
[我幻聽了?這裡是夢嗎?]
謝星搖傳音入密:[溫師兄居然應戰了?]
[集齊仙骨以後,他每天起碼收到一百多封挑戰書,全給拒了。]
月梵搖頭:[家人們,想想前因後果,我悟了,你們呢。]
韓嘯行:[唉。]
曇光:[嘖嘖。]
意水真人:[嘿嘿嘿。]
[不是,我就試著比一比,沒想在誰麵前逞威風。]
溫泊雪的抗議淹沒在七嘴八舌裡:[你們這是汙蔑,是誹謗!]
“抱歉,我們大師姐就這性子,請見諒。”
女子身後的青年道:“整個淩霄山的修士,她全想打一打——尤其諸位近日以來風頭大盛,她盼了很久。”
“說起這個。”
意水真人輕撫長須:“待會兒你們進了劍宗,恐怕還得收到不少挑戰書。”
這是實話。
無論是勘破幽都中的九重琉璃塔,還是後來揭露南海仙宗的惡行,都讓他們在修真界裡闖出了名號。
像每天都會收到的那些挑戰書,就是一項鐵證。
眼見溫泊雪與月梵社恐發作,雙雙動作僵住,意水真人笑意更深。
“而且據我所知,幽都大妖、北地須彌教、繡城城主都會前來。除了擂台比試,仙門大會還將表彰五年來屢有成就的小弟子——做好準備吧。”
原本隻想按照《天途》走走劇情,結果走著走著,稀裡糊塗成了修真界優秀好青年。
想到仙門大會上黑壓壓的人群和密密麻麻的視線,溫泊雪麵如死灰,月梵捂住心口。
與此同時,身邊的謝星搖揚唇笑開:“雲襄!”
曾經的須彌教大祭司死在大戰之中,為了不擾亂曆史,雲襄易容成另一副模樣,隱姓埋名,
時值萬眾矚目的仙門大會,謝星搖特意發了請柬,邀請她前來中州做客。
多日未見,北地少女的性子直白又熱烈,一把將身前的紅裙姑娘抱住。
“等仙門大會結束,我帶你去淩霄山看看。”
謝星搖笑:“淩霄山的景色不比這兒差。”
“淩霄山?你們什麼時候回淩霄山?”
一道影子自半空掠過,無比張揚落在謝星搖身邊。
美豔華貴的女人眉眼彎彎,自有一番風流韻致:“幽都的風景也不錯,不去看看麼?”
正是雀知。
她話音方落,便聽有人一聲輕笑:“繡城景致無邊,時值盛夏,不妨去避暑乘涼。”
——花影浮空,繡城城主長袖微振,翻飛如蝶。
她與雀知似是舊識,四目相對,雙雙露出殺氣騰騰的笑。
他們這邊十足熱鬨,不時有強悍無匹的靈力陡然湧現,引來不少仙門弟子駐足旁觀。
有人低呼:“是幽都大妖和繡城城主!”
看上去……似乎與淩霄山小陽峰的弟子們很熟?
“浮風城也不錯。”
一刹水光瀲灩,很快水霧消散,現出女人婀娜纖盈的形體。
鮫人大祭司目色溫柔:“仙長們在羅刹深海舍命相救,我還沒來得及報答。若有閒暇時間,不妨去南海坐坐,我們鮫族定會好生招待。”
“這是……鮫人?”
有弟子撓頭:“鮫人不是深居海底,從不與外接觸嗎?”
而且她的衣裳,似乎有些——
來不及深思,又聽一道冷肅男音:“這是我們魔域的客人。”
是魔修!
幾個弟子紛紛噤聲。
但見山路儘頭雲煙繚繞,男人高大的身形破開重重霧色,神色冷峻,叫人怯怯不敢靠近。
有點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