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意思?
在那一瞬間,深見琉衣的腦海裡一片空白,思維的轉輪好像突然間生了鏽一樣,徹底卡住不動,明明聽見了亂步的聲音,卻無法讀懂這句話的意思。
什麼叫“把這個世界當作一個遊戲”?但這難道不是事實嗎?
她不是……從來都沒離開過遊戲裡嗎?
自遊戲中覺醒意識後,就一直扮演著炮灰NPC的角色,活動範以及自我認知都從未超脫出遊戲框架,所以深見琉衣其實並不是很能理解“遊戲之外的世界”這一概念,這就有點類似生活在三維空間裡的人類,是很難去想象四維空間的景象的。
而扔出這個重磅炸/彈的江戶川亂步本人,卻一擊脫離,朝櫃台後的店長揮揮手,興衝衝地喊道:“店長——再給我拿一瓶波子汽水!”
店長並沒有聽見那一邊的動靜,無奈道:“亂步先生,都說了我們這裡是咖啡館,不提供飲料的。”
亂步顯得極為失望,在這時,想要喝到喜歡飲料的渴望,短暫地壓倒了對於謎題的興致,他轉向太宰治,不滿地拖長聲音:“太宰——”
“我是很樂意幫亂步先生跑腿啦,可惜現在不行哦,因為如果我鬆開手,深見小姐就會變透明的。”太宰治輕笑著,但笑意不及眼底,他探究般掃過深見琉衣,仿佛從中了悟到什麼,“那樣的話,沒有禮貌的五條先生恐怕會把這家店砸了。”
頓了頓,麵對亂步氣鼓鼓嘟起的臉頰,太宰治的語氣仿若在誘哄小孩子:“亂步先生,你也希望能夠好好坐下來,享用期待已久的甜甜圈吧?”
他隱晦地提醒亂步,最好把話解釋清楚,否則的話……以他從五條悟身上嗅到的氣息,這個不折不扣的隱形瘋子,是真的會做出點什麼來的。
嘛,看戲是很爽,但有可能挨打的話,還是敬謝不敏了,太宰治不著邊際地想,他現在的身份早就不是唯恐天下不亂的黑手黨了,作為熱心善良好市民,還是不要拱火了吧。
被委婉拒絕的亂步立馬癱了下來。
就連店長端上來的美味甜甜圈,都沒能完全挽救他低落的情緒。
因此,亂步也並未理會太宰治的提醒,隻是有氣無力地對深見琉衣說:“還需要多餘的解釋嗎,你其實自己也懷疑過的吧?”
“你現在身處的地方,與你誕生的世界,明明完全不一樣吧,你難道就簡單地歸結為遊戲智能提升?”
“我、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唔,理解不了嗎?”
年輕的名偵探一屁股坐到對麵,店長將甜甜圈從廚房端出來,他就一邊嚼著,一邊歪頭望向明顯怔住的深見琉衣。
他仿佛並沒有意識到,自己說出的話會對當事人造成何等巨大的衝擊,臉上反而露出了發現好玩事物後、躍躍欲試的興奮表情。
隻有在遇到謎題時才會睜開的翠綠眸子,宛如某種名貴的貓眼石,流轉著冰冷奪目的光彩。深見琉衣發覺,他戴著的那副眼鏡,壓根起不到隔絕目光的作用,反倒是令人在他的注視下越發的不自在。
大部分時候,江戶川亂步破解謎題時都不會顧及到他人的心情,他總是能抽離所有情緒,獨自站在高處,以旁觀的角度俯視著局中的人和事。
“簡單來說,你和旁邊的白頭發,都屬於遊戲bug的一種,不同的是,他是外部入侵的病毒,本身並非遊戲的一部分,而你……”亂步咽下口裡的食物,缺少飲料相配,他覺得有點乾,於是怏怏不樂地說,“你是被激活了。”
“……激活?”
漸漸地,深見琉衣眼中流露出茫然無措的神色,或許是感受到接下來的事情會超出自己的預料,大腦自動開啟了保護機製,她仿佛被針蟄了一下似的,條件反射地隨便握緊了另一個人的手。
幾乎下一刻,被她抓住的手的主人,馬上以更大的力道,死死地反握了回來。
就像是要硬生生將她的手指都掰碎一樣。
換做平時,深見琉衣肯定承受不住,可如今,在她整個人都陷入迷茫之際,這種過分的力度卻成為了清醒劑,將她從混亂的深淵中拉了出來。
太宰治的手隻是紳士地輕輕搭在她的手背上,保持著克製的接觸,所以,會這樣對待她的,也就隻剩下……
“琉衣。”深見琉衣感覺有人用指腹拭去自己額頭滲出的冷汗,接著輕輕撥開被汗水打濕,黏在側臉的碎發——在此之前,她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在冒汗。
“琉衣,看著我。”那人以輕柔卻不容拒絕的力氣,讓深見琉衣轉過頭來麵向自己,“冷靜下來,你在發抖。”
視野中出現了一雙蒼空之瞳,裡麵倒映著一整片天幕,以及最中間一個小小的她。
深見琉衣緩慢地眨了眨眼,對著這人眼瞳中的自己發了會呆,渙散的目光這才聚焦起來。
五條悟垂眸看著她,深見琉衣身子骨本來就不怎麼好,在江戶川亂步說出那句話後,臉色更是變得慘白,看上去脆弱得好似隨時都會碎掉。
怎麼就跟紙糊的一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