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新生11(1 / 2)

“五條先生……他真的還好嗎?”

中島敦滿懷擔憂地問道,一路目送著五條悟離開。

這位白發咒術師就連背影都透露出無比愉悅的氣息,讓人錯覺間以為看見了他身後飄著的無數朵粉色小花,腳步輕快得幾乎要飄起來一樣,一邊發出嘿嘿嘿的詭異笑聲,一邊遊魂似的朝醫療室走過去。

完蛋了,難道是因為受到的刺激過大,導致精神開始不正常了嗎?

想到這,中島敦的表情立即變得嚴肅起來,畢竟五條悟發瘋的後果,大家是有目共睹的——醫療室那麵被整整齊齊切割成玻璃渣子的窗戶,就完美地印證了這一點。

“剛剛亂步先生說了那些話,我還以為他會很生氣呢,畢竟是斷言他很快就會被甩了……一般人聽到這種預言,反應會那麼高興嗎?”中島敦小聲地詢問一旁的泉鏡花,想要驗證自己並沒有聽錯。

作為偵探社的核心,江戶川亂步的推理是不會出錯的,中島敦十分堅信這一點,所以才對五條悟那不怒反喜的態度很是不解。

泉鏡花顯然對感情之事毫無概念,目光清澈,輕輕搖了搖頭。

“嘛,我想,這可能是因為五條先生隻聽進去了前半部分吧?”回答中島敦的是一名穿著長裙的黑發少女,她笑顏如花,猛地撲過去抱住坐在對桌的穀崎潤一郎,雙手攬住自家哥哥的脖子,微微側過頭,左眼下的淚痣嫵媚動人。

在加入偵探社後,中島敦已經習慣了這兩兄妹旁若無人的親密舉動,他無視了穀崎潤一郎被勒緊脖子時翻著白眼的慘叫,好奇地問:“……前半部分是指?”

穀崎直美眨眨眼,嗔道:“當然是在深見小姐此時的記憶裡,他們暫時恢複未婚夫妻關係的話啦,恐怕五條先生一聽見‘未婚夫’三個字,腦子裡已經自動開始放煙花了吧?”

中島敦:“……”不、不至於吧!

作為曾經有幸觀摩五條悟被甩現場的人,他不敢苟同。

迎著中島敦懷疑的目光,穀崎直美氣鼓鼓地、更加用力地抱緊自己的哥哥,臉上的笑容卻愈發甜美:“敦,你不懂的,如果有人跟我說,我和哥哥大人是未婚夫妻,我也會開心得就算下一秒死去也無妨哦。”

中島敦莫名地冒了一頭冷汗,他的想法很老實:“可再怎麼說,這都是因為記憶混亂引發的誤會吧?本來就是虛假的東西……”

這時,原本置身事外的亂步冷不丁開口:“敦,不要試圖去理解笨蛋的思維!”

中島敦:“咦、咦?”

笨蛋……是在說五條先生嗎?

“沒關係哦,不用勉強自己去思考。”中島敦轉過頭,就看見太宰治從拐角處走過來,他不知道待在陰影處聽了多久,鳶眸中盛著易碎的浮光,笑容溫和得有點不太真實,“那種糟糕成年人的想法,最好不要去學習。”

連太宰先生都這樣說——不,唯獨太宰先生,最沒有資格去指責彆人吧?!出於對導師的尊敬,中島敦咽下了這句質疑。

太宰治沒有在意中島敦一言難儘的表情,他側頭看向正在專心消滅零食的名偵探,輕笑了一聲:“這已經是第三次了吧?看來五條先生在惹人生氣上真的很有天賦呢,就連亂步先生也忍受不了,不知道當深見小姐醒過來之後,又會有什麼反應呢——光想想就很期待。”

至於具體期待的是什麼……

“如果她仍然抱有自殺的想法,那麼也一定不會拒絕殉情的邀請吧?”俊秀的黑發男人雙眼發光,他珍惜地摩挲著手中所捧的完全**,神情中滿是憧憬,“說不定終於能滿足我的畢生夙願了呢。”

然後,他就被青筋暴起的國木田狠狠揍了一頓。

忽略了吱哇鬼叫的背景音,江戶川亂步低下頭,用手指輕輕撥弄桌上的彈珠,這是五條悟剛才幫他從波子汽水中取出來的。

過了一陣,名偵探輕輕歎氣:“……都是笨蛋啊。”

……

家入硝子本來覺得,隨著年歲的增長,五條悟這家夥比起高專時期,好歹變得成熟,行事作風上也收斂了不少,但現在她明白了,這都是表麵現象。

事實上,無論過去多少年,這家夥的本質都是那樣任性自我,壓根沒多少長進!

麵對大搖大擺走進醫療室,而且毫無悔改之意的男人,家入硝子隨手撿起一罐空吊瓶扔了過去。

“快出去。”硝子不耐煩地說,“你還嫌不夠亂麼?”

醫療室現在隻有她一個人,之前深見琉衣的和服全被汗打濕了,穿著濕衣服容易著涼,所以與謝野晶子出去幫忙采購替換的衣物了。

“哇哦,硝子你看準點再扔嘛,萬一掉到地上,把琉衣醬吵醒了怎麼辦?”五條悟一點都不在意硝子的冷臉,甚至在輕鬆接住吊瓶後,還反過來理直氣壯地教訓人家。

簡直就是把囂張兩個字刻在了臉上。

家入硝子冷笑:“你居然還有這個自覺啊?”

五條悟徑直繞過她往裡走,拉了把椅子趴在病床邊,眼也不眨地盯著床上緊閉雙眼的女孩,看了會後,伸手蓋住深見琉衣正在打點滴的那隻手。

女孩子的手隻有他的一半大,體溫偏低,手背的顏色幾乎與雪白的床單融為一體,五條悟小心翼翼地將避開針口的位置,將深見琉衣的手指一根根攥緊,試圖用自己高熱過頭的溫度替她暖手。

家入硝子沒來得及阻止:“等一下,她睡得很不安穩,你彆——”

“彆驚動她”這句話還未說出口,深見琉衣就被手上傳來的力道給弄醒了。

由於之前的被動失控,暴躁的咒力一刻不停地在體內流竄,深見琉衣對外界的觸碰十分敏感,幾乎就在五條悟握住她手的下一刻,就下意識睜開雙眼。

但其實她的瞳孔是渙散的,顯然並沒有真的完全從沉睡中清醒過來,眼中蓄著霧氣,迷茫地動了動身子,垂眸看向了自己被束縛住的那隻手。

在半夢半醒間,深見琉衣的反應變得異常遲鈍,甚至都沒想起要把自己的手抽回來,隻是緩慢地、無力地勾了勾手指,修剪圓潤的指甲劃過五條悟的掌心。

……很癢,像是有羽毛刮過。

五條悟壓了壓舌尖,試圖抑製住不讓這陣癢意蔓延向更多的地方,但好像收效甚微。

嘖,不太妙。

尤其是當他那麼努力的時候,深見琉衣忽然抬頭朝他望過來,隔著瀲灩的水霧與他四目相對,用不太確定的語氣,猶疑著喊了一聲“悟君”,他就覺得,讓什麼自製力都見鬼去好了。

他多久沒從琉衣口中聽見這個親昵的稱呼了呢?

總是“五條先生”、“五條先生”地喊,又生疏又客套,他早就想提出反對意見了,可惜因為是自己犯錯在先,怕貿然說出來,會再次惹深見琉衣生氣,所以才假裝接受了而已

但這次可不能怪他了吧,是琉衣先打破了規定的。

“琉衣,知道我是誰嗎?”五條悟沒有急著抓住漏洞順杆爬,而是慢條斯理地解下眼部纏繞的白色繃帶,讓那雙蒼空之瞳直視著麵前困倦遲緩的女孩,輕聲問道。

——首先,得確認獵物是否清醒。

此前的術式已經消耗了深見琉衣絕大部分體力,而家入硝子為了讓她能睡得更安穩,著手給她打了一支鎮靜劑,再加上藥物本身的安眠作用,所以不客氣地說,她現在連看人都是模模糊糊的。

腦子更是一團漿糊。

就連自己叫什麼都得慢幾拍才能想起來,更彆說其他了,那些攪得她頭疼的記憶此時被藥物壓在了最深處,沒機會出來作亂。

麵對五條悟引誘似的提問,深見琉衣勉力撐起沉重的眼皮,努力想要看清眼前之人,可不管怎麼樣,視野依然是朦朧的,唯一奪目的隻有那頭初雪一樣的白發。

白色頭發等於五條悟,應該是這樣沒錯的,吧?

深見琉衣茫然回答:“難道不是……悟君?”

她自問自答:“如果不是……那我就不知道了,我見過的人裡,隻有悟君,才會有這麼漂亮的頭發吧……”

——她在誇讚自己的發色。意識到這個事實後,五條悟身體微微發抖,低啞的笑聲從喉嚨裡傾斜而出,仿佛愉悅到了極點,那副模樣以至於連旁觀的家入硝子都選擇彆過頭去,不想承認自己認識他。

糟糕。五條悟果斷咬破舌尖,毫不留情的凶狠力道立刻造成了不小的傷口,血腥味在唇齒間蔓延,這才讓他那因為深見琉衣的話語沸騰起來的血液,稍稍冷卻了一些,不至於一把火燒到大腦。

但也好不到哪裡去。

五條悟發現自己的雙手不受控製地伸向深見琉衣,直接就把人從被子裡挖了出來,像對待洋娃娃一般,將她扶起來然後擺正,要不是還剩下一絲理智,他就要直接把人壓進懷裡去了。

可乍然離開溫暖的被窩,深見琉衣依舊沒什麼反應,隻是遵循多年熏陶下來的本能,極力試圖糾正自己並不雅觀的坐姿,但由於遲緩的思維影響了動作,過了好一會,她也隻是在原地蠕動。

啊,太好了,看來是神誌不清的狀況呢。

這副全然狀況外的懵懂神色,立刻勾起了最強咒術師的惡劣心思,狩獵者才不在乎手段是否卑劣,趁虛而入才是上策。

五條悟故意沒吭聲,看著深見琉衣因為得不得回應而踟躕起來,眼皮分明在上下打架卻還儘力去思考的模樣,手心處的癢意再也壓抑不住,順著血管一路擴散到心臟部位,讓他心軟得一塌糊塗。

他壓低聲音,上揚的嘴角彰顯著得意:“既然都誇我了,那不承認也不行了吧——沒錯,是悟君,是五條悟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