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爺麵無表情,穀雨微看起來倒是很輕鬆,甚至也走到椅子前坐下,端起茶盞喝了起來。
四爺道:“你不想說點什麼嗎?”
“爺覺得我應該說什麼?”穀雨微反問。
“比如,這個丫頭到底是什麼人,你又為何要留下她?”
“這個問題適才爺不是說了嗎?她是從前伺候我的人,是您準我召她入園的。您忘了?”
四爺薄唇緊抿,不言語。
時年聽得又緊張了。怎麼回事,她本來看到四爺給穀雨微打掩護,以為昨晚四爺過來時,穀雨微已經跟他講了自己的事,至少給出了一個說得過去的解釋,所以四爺這才幫她周全。
可看這架勢,怎麼竟好像他們此前根本沒有談過她一樣?
四爺什麼都不知道就直接幫穀雨微圓謊嗎?!
沒等她想清楚,四爺忽然冷聲道:“把這丫頭帶下去,看起來。沒有我的吩咐,不許任何人和她接觸!”
時年一驚,想掙紮,觸及四爺冰涼的目光,最終選擇乖乖束手就擒,被小太監押下去了。
穀雨微看著他們走遠了,這才問:“爺這是做什麼?”
“你不想說實話,我卻不能由著你胡來。這丫頭來曆不明,讓她在園子裡隨意行走,若惹出什麼事來,誰都擔待不起。”四爺道,“我雖駁了福晉,但這一點上,她說得確實有道理。”
穀雨微聽到最後一句,眉眼一冷,唇畔卻漾起了笑,“是,福晉所言,自然有道理。隻是爺怪我不跟您說實話,什麼實話呢?昨夜您過來,我沒有主動向您坦陳我留下了一個人?可就連福晉都一進園子就聽說了此事,爺難道會不知道嗎?我說與不說,又有什麼區彆。”
她說得沒錯,四爺確實早就知道她身邊出現了一個身份不明的人。
福晉是今日入園才聽說此事的,但他在她留下那丫頭當晚就接到了奏報,圓明園的管事太監道:“側福晉要留人,奴才等不敢阻撓,隻是奴才反複核對過,那丫頭確實不在名冊之上,也沒有入園的文書記錄,奴才不敢隱瞞,這才來稟明王爺!”
他沉默聽完,道:“既然側福晉說那是她的人,你們不必再管,就聽側福晉的吩咐。”
這次來圓明園,他過來看她,也是想看看她會不會有所交代,可她非但昨晚隻字不提,今天更是這個態度,仿佛在故意和他作對似的!
他看她良久,終於道:“你還在生氣嗎?”
穀雨微眼睫一顫,彆過了頭,“生什麼氣?奴才不敢。”
“我知道你還在生氣,不然也不會突然要來圓明園,但那夜的事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鈕祜祿氏沒有故意與你作對,確實是弘曆病了,她才遣人來找我。她後來聽說你不高興了,一直心內不安……”
“彆說了。”穀雨微打斷他,霍然起身。
她是四天前來的圓明園,表麵上的名目是來散心靜養,但隻有她和四爺知道,她是負氣而來。
那夜她與四爺正用晚膳,鈕祜祿格格院中的小太監卻來稟報,說是四阿哥從下午就身子不適,現在更是發起了燒。四爺放心不下,交代了幾句就匆匆過去了,整夜沒有回來,而她在次日就決定來圓明園小住,走的時候甚至沒有去跟他拜彆請示一下。
水閣裡寂靜無聲,四爺看著穀雨微的側臉,女人唇角緊抿,透出一絲倔強。
不是第一次了。這樣的爭吵發生在他們身上已經太多次。他有時候很想狠下心不理她,冷落她一陣子,讓她明白總是這樣鬨脾氣使小性是沒用的。
可每次看著她的樣子,又不忍心。
四爺閉眼,長歎口氣,“雨微,我最近真的很累。你不要和我置氣了。好嗎?”
他坐在那兒,神情裡露出疲憊之色。其實她知道的,如今局勢緊張,他要操心的事太多,樁樁件件都讓人焦頭爛額。他一直很累。
他這樣累,卻還要為她的事分神。
“那個丫頭的來曆,如果你不想說,我可以不問。這件事就這樣吧。好嗎?”
這幾天他當然命人暗中查過那丫頭的來曆還有她和側福晉的關係,可讓他驚訝的是,以他手下探子的能耐竟也查不出一絲那丫頭的底細,就好像她是憑空在北京城冒出來似的。
這讓他有些不安。若按他一貫的性格,這樣的可疑之人定是要鏟除乾淨以絕後患的,但雨微護著她。
她護著她,他隻好留她一命。
穀雨微知道這對他來說是莫大的讓步,雖然心裡還有股氣梗著,可對上他疲憊的神色、還有眼中隱隱的求和,到底還是心頭一軟,走過去把手放到他掌心,被他用力握住。